老太太教育我最多的就是好好读书,只有那样才能过上你想要的生活。
从小学到初中,高中都是这样。有时我一度嫌弃这个老太太的啰嗦,讨厌她强行灌输上个世纪的思想。老太太也常常跟我说父母的各种不易,每当她提起的时候我开始变的不耐烦,觉得这个强行压力本不属于我那个年纪。
初三那年的冬天,她如我妈说的那样“等房子拿到房子钥匙,就让你舅奶去家里煮饭。”就这样我和这个老太太住到了一起。
每天早上我定好闹钟,准时起床,轻手轻脚,害怕惊醒那个隔壁房间的老太太,可每当我洗漱完,准备出发的时候,她总会说一句“好好听讲”我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好好听讲”朴实得如一只糙旧了的老木鱼,把每一个睡意蓬松的早晨敲醒。
对于她来说,我的吃饭问题就是她生活中最大的难题,每天中午我回来的时候,大门嘭的一声,随后就是习惯性的一句“我会来了”。她看到我第一眼永远都是笑呵呵的样子。
“好好好,现在就可以吃饭了”。她指着那个老钟,像个孩子一样得意“每当着个短针到这里的时候你就该回来了”。
那个我才明白了为什么我回来总是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
后来时间一点点在不粘锅上留下难以除掉的污渍,她也一点点失去了从前那种驾驭生活的从容。
也就是在之后的几个月,她觉得身体不适,然后她就从我搬到了淮安的医院,之后被诊断为癌症晚期。
我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感觉好像突然被谁从背后突然袭击,没有一丝丝防备。当然我们都瞒着她,告诉她“只是胸腔积水,只要配合治疗就可以很快痊愈”。
在她住院的时候,她看到我来看她,她很开心,笑到的像个孩子,我也就坐在她的床边和这个老太太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她偷偷的指着隔壁床的病友家属,偷偷的跟我说“你看那个小青年,穿那个衬衫很帅,你也可以穿那种,更好的”我笑而不语看着这个可爱的老太太。
老天也是眷顾着个可爱的老太太,大概住了半个月就出院了。对于她的病情全家都选择保守治疗,闭口不谈。
当然她的身体状态已经不能承担起给我煮饭的任务,这个老太太之后就搬到老家。
之后的每年的大年初一我妈都会把她接我家里,我妈以个女儿的身份想多孝顺孝顺这个老太太。她也挺开心。
就在我高二期间的那个春节,吃过晚饭,我爸我妈都在看电视,而我这老太太还坐在餐桌上,她和我讲起了舅爹抗美援朝的故事,具体情结自然没有影视剧那样精彩,但是看她神采奕奕的讲着,那时我也听的很认真,害怕错过什么。
高三的那个春节,我爸在饭桌上提起“不知我什么时候才能娶媳妇”的话题,这个老太太说“现在他还在读书,不要提这事”我看她一脸认真的样子,突然觉得很搞笑,没想到我也到了老太太为我“搞对象”操心的年纪。我们都睡了,她突然敲我的门说“来,开门,舅奶有话和你说”我立马披了件外套,她坐在沙发上,我坐到了她的身边,她认真的和我说,“你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不要分心,好好读书。”
这个我和她最后一个关于春节期间发生的故事。
我读大一时,没多久,就接到这个老太太病情恶化的消息,她的四个闺女开始轮流照顾她,她不断的强调“孩子们呐,养儿养女就这时候开始用你们了,我剩下日子不会长了。”
那时候,我不敢去想明天会怎么样,我觉得这只是老天给她设了一道关卡,只要我们都努力,跨过去一切都没问题。祈祷着每一个明天能够如愿安慰地到来。
她只是一遍遍重复“吃不下去了”,又躺了回去。
几乎已经只能在床上活动,每天只保持着躺着和睡着的两种状态,生命似乎愈近静止。
我在元旦的时候坐了火车回去看她,她看我来了,情绪显然有点激动,我拉着她的手她用气声和了说了一句“你下一次回来就看不到舅奶了”
在她弥留之际,我站她的床前“舅奶,我是邵小辉”她点点了头。
这个点头变成了她和这个世界的最后的互动。
她不再拥有温度,也不会再睁开眼睛注视着你。所有一切你之前认为没那么重要的事情,在这一刻全部变成了奢侈。你与她之间的记忆,再也无法努力,只留给了回忆。
我看着她,嚎啕大哭,在那一刻我失去所有的理性,任眼泪肆意。
年三十的时候,我和妈妈到她的墓地,看着这座静静地墓地,好像有千言万语,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到老家的时候看见她在门前种的一排排的油菜,突然觉得她离我是如此的近。
等到夏天来的时候,油菜花肯定会开的如往年一样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