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白梦遇徐弘祖,二者松下对谈。笔者不以荒唐,残笔记之。
无白曰:世人多闻徐霞客博识九州,情寄四海,观日月而享千山,可知至否?
弘祖曰:中华之地广大不可轻量,东有擎天之岱宗,南枕三江而入海;西存十万之山岳,北有阔野之烈风。纵弘祖十辈也难览万分之一,何谈全行?更难谓独享。
无白曰:善!可见中华地大,见者难全。君纵游一生,可有见闻?
弘祖曰:行万里,穷毕生,察八方,赏人间百种,有所得也。
无白问曰:即如此,余有几问可答乎?何山最高?
弘祖答曰:余观夫天下盛况,唯齐鲁岱宗之峻最妙。山岳不在其高,而谓其名。东岳泰山,伏地万仞,穿云破风,隔绝阴阳。昔孔圣成其名,诗圣颂其扬。天下称之为宗,骚客言其称雄。古往君主皆登之而封禅,此可有他山戴此之誉乎?
无白曰:如此之名,亘古未有。何水最盛?
弘祖曰:上古称河,名至如今。延地千里,养民亿兆。九曲承天,怒水放荡,带沙而走,虽澄难清。昔始帝族,群居侧畔,早耕晚猎,其乐融融。然愚钝之人不可通天,短见之主难以长命。伐六合之木以成宫室,焚残残百草以肥田埂。木不固土,水则太冲,河道诡移,堤筑难控。历代君王皆恐其怒,数世百姓皆苦其怨。此乃天道轮回,得其养必有其害。此承天受命之名,可有他乎?
无白曰:亦正亦邪,可阴可阳,此乃我华夏盛繁之根源。可称为母,无可辩驳。
无白曰:山河之名,盖人名之。而人之宫筑,以何最盛?
弘祖曰:南有金陵六城之都,北存三代社稷之首;西有十三朝之旧府,东有宋河潺潺绕护之京故。曾有天子直道之远,克守边塞长城之固。八百里阿房之壮,九丈阔铜雀之美。皆有盛固豪美之盛,君王浩气之名。从何而谈?
无白曰:皆费尽民力,耗丝蚕死,无甚可名!
弘祖对曰:非也!凡宫室之费,有何不成王霸之业?而城筑之累,有何不安境保民乎?国本之固,在于养民,养民之本则必有所费。
无白曰:可谈禁城乎?
弘祖对曰:旧时蒙古入境,治天下而百年。修大都于燕地,宫室美于异风。及至成祖北迁,再造天府。固四城,开九门,修三殿,阔九宫。取汉白之石,伐紫香之木。步马道于冰棱,运巨材以滔洪。内城森森,威严戚戚。取中道,自午门,经三殿,至玄武。东西成配,左右相形。掘护城之河道,垒后城之丘山。皇家之风范,帝王之规矩,如何?
无白曰:皇家如此,不枉也。先生还有何见?
弘祖曰:久览山水,更多识人情。水土有异,人亦有异。风土不同,情怀更异。
无白曰:人何异?
弘祖曰:食饵不同,习作不同。南人有多食稻米,而北人多食豆麦,南人有食蛇虫之类,而北人则食牛羊之畜。而来习作:北人多耕,惯习耕锄;南人多渔,任用舟乘。此人之异,异于作息,异于始末。
无白曰:情怀何如?
弘祖曰:北人粗旷,善争易取,可辅国定邦。南人多才,善谋多断,能安民治世。更有种种,不胜枚举。
无白曰:域所有殊,人有所异。余曾闻南北有异,不曾想竟异于这般。
弘祖曰:房室有别,服巾更异。行不同,食难通。言辞互难闻,体质有强弱。南北之异,如此。中华各地之异,亦如是。
无白曰:似此之异,源于何?
弘祖曰:中华之地广,南北万里之遥,东西更甚。人远,故不尽同,此乃一也。其二者,华夏子孙,傍山依水,故有异同。而我境内富有万千。东有海滨,近寒;南有汪洋,近暖。而东有平原,西有万山,南有水乡,北多旱田。虽同国同邦,却异地异俗,皆因地而宜也。
无白曰:如是也。感怀四海之大,九州之广。山其名,河其道。公之言尽述其中,余拜首顿服。
弘祖曰:何须多礼,你我缘有此晤。若有意,可观老夫生平所著《徐霞客游记》以娱。
至此,沈无白梦中而醒,久久回味而转述笔者,故有此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