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原来你们选到我不是因为我的才能我的德行,而是因为我有病?!”
面试室内响起了叫骂和争执声,惹得呆在门外等候的甲乙丙丁着实找不到头绪。
“所以我说了叫他们来之前得先做好宣传和思想工作……”主面试官边一个学长无奈地用手捂住了眼镜,试图将厚重镜片下的眼睛与场外喧嚣隔绝,虽然结果收效甚微,
“你们有谁能在几分钟之内颠覆这位高材生的世界观么?”他转过头环视这个临时借来当面试室的大学生活动教室,地面零星的片状垃圾和薄薄积尘着实增加了他此刻的绝望,“你们有谁哲学系的?”
听见面试场内的喧杂声音,几个候场的都有点坐不住,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几个人都凑上门前伸头张望屏息细听。
“你们倒是给我个解释啊?什么‘梦呓症状’,问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我做什么梦和我信什么与我加不加入贵社团没有什么关联吧?我感觉你们的问题让我很不舒服!”正在进行面试的马越直面陈述。
“做梦,这是一种正常现象,但梦的价值值得研究,梦的存在值得反思。”
“同学,你有没有看过盗梦空间呀?”
“我们社人手短缺,能大海捞针找到了解梦呓症状的‘患者’不容易。也要体谅体谅我们啊。”
“我怎么成患者了……我讲了我没病啊!你们社团招新可没说什么梦呓……”马越试图尽力与“患者”一词撇清关系。
“哎呀,说你有病你还来吗?我们看重的就是你有‘梦呓症状’呀!”
“那不还是说我有病吗?!”谈论又回到原点。
“哎呦喂,这面试着呢,里面吵吵啥?”挤在门外的没听见,用胳膊肘捅了捅边上扒墙角的同学。
“好像在说里面那人有病,那人说自己没病。”这人听得认真,将其所听内容倾囊相告。
“切!”边上聚着的人一会儿全散了,“这说自己没病的人啊,都有病!”而面试室内面试官和面试生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打电话!叫梅维过来!”一开始就不耐烦的厚眼镜学长秦这会儿简直暴跳如雷,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半天费老大劲儿还是没让人理解自己的观点,还是学弟面试闹事惹他恼羞成怒,他一把抓过放一旁的手机就要打电话喊人。
几个最先满足了好奇心的人最先坐回了座位,还有几个人仍趴在门边“听”热闹。
丁伦坐回了座位,手里拿着把写着“治痔疮,到东大”的广告扇使劲地摇摆到了《功夫》里包租婆的速度,有些焦躁地坐下,很自然地抓着脚踝搁放在了大腿上,使小腿与大腿形成了在公共场合并不雅观的90度角。他似发觉此刻开了空调,又或是刚挤出了人堆现在降了温,扇了几下风的扇子停止了摇摆,手蹭蹭鼻子,有些短促地小吸了俩口气。
“什么味儿……”丁伦小声嘀咕了一句,但边上那人一直嚼着的嘴不嚼了。
疑心顿起,丁伦没有放过这个小细节,自己寻声望向邻座的那人,打量了一番。一身蓝白格子呢,黑色底裤,蓝白球鞋。目光聚焦向了那人的脸,丁伦觉得味道就是从那边来的。
那人被他盯上十秒有余,抬起头与他对视。
丁伦觉得自己与真相又近了一步,于是也盯着他。
那人嘴又嚼了两下。
丁伦瞬间觉得气味浓郁。
那人顺手摘了一侧耳机,从上衣兜里掏出块糖递向了他,“榴莲糖,要吗?”
我去哥们儿你这榴莲味儿臭的好像几个屁混进去了啊!为什么大热天的吃这东西,怎么刚才凑热闹都没发现是咋地?!
“谢了,我不要。”丁伦摆摆手,一手使劲蹭鼻子。
那人便收了手,一手打开矿泉水瓶猛喝了一口。
“请让开,请让开一下!”一个女生迈着急促的步伐从走廊尽头冲来,原来扒着门的人赶紧散了开,那女生一个箭步进了门。
“啊啊啊不好意思,这几个人送错了,都没过我们就送了过来,我的锅我的锅。”女孩白衬衣一片汗湿,头发也闪着汗滴,显然是一路加紧急忙赶来的。
“梅维你看你做的好事……新生刚进学校道听途说的多,没你们做宣传还让老秦给面试生解释了半天。”主面试官收拾桌上的一摞资料,一遍笑着说道。
“这是我们的失职,具体情况现在还不清楚,很抱歉,我现在就带他们回去。”梅维挠了挠头,领着马越出了面试室。
“是他们安排出了错吧,我们今儿个真是白来了。”老秦伸了个懒腰,一脸哭笑不得。
“同学们你们好,我是梦呓文学社的宣传部副部长梅维,刚才的情况是宣传部安排失误把你们提前面试了,我们现在先去宣传部活动室吧,如果你们对我们的社团有兴趣的话,有些东西要跟你们聊聊。”
“什么呀?不是文学社团吗?有什么要提前说的?”
“会不会要先写文章啊?”
“不会吧?!我一暑假没摸笔了……”
梅维显然懒得再废话,径直走到了走廊尽头,原先的人陆陆续续跟了上去。丁伦一时间没搞懂状况,看着梅维和大部队离去的方向有些发懵。
面试室内,老秦和主面试官老唐正在整理最后的材料准备走人,他们和另两个像是文职的人员将面试材料整进文件袋,白线绕圈封口后,提着文件袋打开了门。
走廊这时相当安静,那些新生已经有梅维带领去了宣传部,但老秦和老唐却发现走廊长椅上还坐着一个人。
蓝白格子呢。黑色底裤。蓝白球鞋。
接近傍晚时分,西斜的阳光从窗户散射进来,把那个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诧异之余,老秦皱了皱眉头,“什么味儿啊……”
那是丁伦第一次见到韦子洵,对,一个充满榴莲味儿的盛夏,蝉玩命的叫。那天大一新生走错了流程,所以有疑惑的面试生和恼怒的面试官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由于后来相当罕见,因此那场景成了经典场景,马越的面试也让我们津津乐道了好些年。
但更让丁伦疑惑的是,那天韦子洵并没有跟着梅维和面试大部队过来。难道他真是来面试的?这让丁伦对这个人有点儿好奇。
此时夜已深了,大学生活动楼走廊灯光惨白,寂静无声。
一行人鬼鬼祟祟溜进活动室,手里提着几个白色塑料袋。老秦和主面试官老唐正在活动室里闲谈,梅维和另几个宣传部人员带来了快餐。
老秦一抬头看着来人,指了指桌边的两盒泡面,“等你们送饭来人都饿成纸了。”
梅维满脸堆笑地把快餐在桌上摆开,和另几个人扯开包装就吃上了。
“我话可说在前头,面试这事可没我责任,八成又是山羊记错了。”
老唐合上文件夹说:“山羊平时是毛毛糙糙的,但看他办事没这么粗心大意过,也是奇怪。”
“不对啊,那你那时候说什么是你宣传部的失职什么的怎么回事啊?”
“给新来的好印象呗。话说为什么这次组织在顶楼面试?这么热的天我爬上来差点断气。”
“这边来的人少,招新一部分教室已经被抢了,还好负责的老师好讲话,教学楼那边其他空教室不让借,临时开了顶楼的活动室给咱们当面试场所,虽然大部分人给你们带走了,不过下午还是有一个人面试。”
“有人参加了面试?”
“是啊,只有一个人,看他坐走廊长椅子那边等我俩,说是来面试的,我看面试名单没他名字,我也奇了八怪了,他好像是自己找上门的。”老秦之后拿出了一张临时手写的信纸递给梅维。
“韦子洵?”梅维用纸巾擦了擦手,接过信纸。
“我们大略记了下他的信息,他什么也没带来。”
“我看他八成是有点彪,我们社团宗旨一向扑朔迷离,自从第一任社长定下‘梦呓文学社’这名字还大肆传播梦呓梦游什么之类的东西,弄得人心惶惶,也没搞什么正经活动倒是成天在文艺和玄学间游离,差点没保住这社团,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我们这社团是干嘛的,好说歹说往文学的方向拉扯,要是没有文学社这三个字做挡箭牌哪有人来……这小子没听宣传部忽悠自己就来了,还说他了解'梦呓症状',是让我吃惊不小,不过那小子一直吃榴莲糖,味道真是浓重啊……”老秦拍着大腿发表感慨。
“确实不认识这个人。可能他都没来宣传部打听,就是拿了我们社员招新宣传发的那种宣传单了吧?”
“不会是个重度中二病吧……”梅维一旁吃快餐的女生口齿不清地说。
“面试的时候感觉不太像啊,他说他知道梦呓什么的我们其实不清楚也不好问,那都是第一任社长创社团时脑袋迸发的灵光……要他是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才来我们社团的话,怎么办?而且话说梦呓到底是什么啊?”老秦有点傻了。
“……老唐你在看什么?”梅维扭头问道。
老唐把手里的纸一竖,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菜名和菜价。
几人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