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记忆(五)

     

      华兴把农会的牌子挂在了赵家祠堂的大门右侧,农会从此正式有了一个办公的地方。牌子是一个办私塾的老秀才写的,写好后,他就关了私塾,租了一乘轿子,到县城他闺女家养老去了。其实,他不关门也没办法。农会先是办了一所小学,后来又办了几所夜校,私塾里没学生了。

      华兴在祠堂里的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稳,福胖子和杰明就笑咪咪地走了进来。杰明是赵氏族长的第二个儿子,倒也没有什么明显的缺点,只是从小不是很求上进,读书不成,经商也不成,种田当然更不成。现在看到农会兴起,觉得挺好玩的,就多次提出要加入农会。但是,几个农会委员都有点看不惯他那种懒散劲儿,都不同意他加入农会。现在杰明是拉着福胖子一起缠华兴要求入会了,华兴不好答应,但又不愿太直白地说明不同意的理由,一时十分尴尬。华兴正被缠得晕头转向时,二癞子跑进来慌慌张张地喊道:“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华兴冲出大门,发现是福生的老婆清竹拚命拉着福生的胳膊在骂:“你个猪脑壳,叫你赌钱,叫你赌钱!家里四个人,稀饭都吃不到了,你还赌……”原来,福生开了一个豆腐作坊,平日里挑着豆腐担子四乡八邻地跑,钱没赚几个,却认识了一帮喜欢赌钱打牌的闲汉。前日外出卖豆腐,一夜未归。今天,人是回来了,豆腐担子却没有了,身后还跟了一个人,说是欠了他两块银元……清竹说这个人她是不要了。去年乡公所管过一次,没用。今年不找乡公所了,就交给农会管了……

      连续几天,华兴都被这样一些家长里短的杂事给搅晕了头。因此当子隐走进农会的大门时,他就象是看见了大救星。"朱委员,快来想办法,我一天到晚尽碰一些扯皮的事,都没办法干正事了!”华兴一边让子隐坐下,一边抱怨。子隐也不急,听华兴汇报完了这几天的情况才说:“我跑了附近的几个农会,你们遇到的情况都差不多,你还是算好的,很多人都急得上了火,睡不好觉,吃不下饭,甚至想一甩手不干农会了。"华兴长长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有这个想法,只是农会才搞起来,就不干了,是不是太不是味道了。"子隐笑:“嗯,知道不干了不行,还不错。不过话没说到点子上。”子隐思索了片刻:“我认为你要这样想可能会好点,我们要带着乡亲们当自己的家,就得理乡亲们的事。该管的事就得管,要不乡亲们凭什么支持你!”华兴急了:“理是这个理,问题是事太多太杂了,他们又都喜欢一有事就找我,这可怎么办?”子隐苦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不过,目前赵家冲的问题还是好解决的,你可以让几个农会委员各管一个方面的工作,只有遇到个人无法决断的事才一起商量着怎么办。”华兴也没有其它的好办法,就听从了子隐的建议,将农会的工作分为几个部,让几个农会委员各司其职,而自已则专管组建农民自卫队的事。

      赵家冲农会会员有近五百人,但登记在册的青壮年却没有多少。华兴好说歹说,找了十几个精壮后生组建了赵家冲农民自卫队,自任队长。武器是四杆村里猎户打猎用的鸟铳,又按照子隐提供的图纸打了三十把梭标。有几个后生练过几年武,不要梭标,也不拿鸟铳,而是砍了几根杂木棒,耍得呼呼生风。

      二癞子主管民生工作,但他对农民自卫队的兴趣更大,没事时就泡在自卫队里忙前忙后。一日,二癞子又到自卫队来看小伙子们操练,华兴一把拉住二癞子说:"你看看,你看看,堂堂的农民自卫队连一杆真枪都没有,而清水镇的清乡团,一色汉阳造,和他们一比,我们也这也太寒酸了吧。”望了望四周,华兴又压低嗓子道:"万一和清乡团有什么冲突,我们只怕也完成不了自卫的任务。″二癞子知道华兴的意思,二癞子为人灵活,朋友多,华兴这是让他想办法了。其实二癞子留意这件事好久了,只是苦于条件不成熟,无法去做。今日见华兴主动找上了自巳,就靠近华兴耳语起来。华兴听完,一拍大腿:"行,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就这么定了,你去干!″当夜,二癞子带了几个人跑到邻县的一个团防局,用两百大洋向赌鬼团长买了两杆汉阳造,又赖了二十发子弹。回来后,华兴宝贝得不得了,平时训练都舍不得拿出来。

      再说丁结巴自从被农会梱过一次后,就和农会彻底结上了仇。赵家冲也不愿意呆了,直接跑到清水镇他大舅子胡团长那里,干起了清乡团的团丁。也该是臣启有事,一天,他到清水镇做手艺,被丁结巴看见了。傍晚,丁结巴带了三个团丁,埋伏在臣启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将臣启抓住,梱在一棵苦楝树上痛打。恰好华兴带了十几个自卫队员在山上训练,看见了此事,急忙来救。

      这时,附近村镇的农会运动正如火如荼,但从省里到县里各方大佬都没有一个明确的态度。丁结巴打的是农会的人,胡团长如果不想第一个站出来和农会对着干就只能妥协了。他让副团长带了几个人跑到农会,说尽好话,又出了十块大洋给臣启疗伤,四条中正式也不要了,把丁结巴领走了。

      自卫队又有了几杆枪,声势立马壮了许多。子隐领了一个武汉农讲所毕业的后生对自卫队进行军事训练。不到半个月,又有二十几名后生参加了自卫队。

      自卫队员的队列、持枪、拚刺等简单的军事训练就安排在祠堂门前的大坪里,四十多精壮后生龙腾虎跃、杀声震天,吸引了不少年轻姑娘,俊俏媳妇的眼光。而绝大多数的训练,则放在大山里。不到一个月,自卫队员们的军事素质得到迅速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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