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京夜难眠

前夜,凌晨,斯京。


楼主躺在床上,耳边朦朦胧胧传来一阵抽泣声,随后被一双小巧却不失力度的手推醒。


直觉告诉楼主,应该是娃的安慰奶嘴掉了。


半睡半醒中,黑灯瞎火里,楼主闭着眼,用手在床上一通摸索,摸到遗落在被子旁的奶嘴,另一只手摸到枕头边圆滚滚的脑袋,顺头而下,定位嘴巴,一阵微弱的吸力啪一声将奶嘴吸走,吧唧吧唧两声,对接成功,楼主小心的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几分钟后,一阵更加急促的哭声再次响起。


看来不是奶嘴的问题,启动常规排查程序。


起床开灯,确认娃身体每个部位都在床上,睡衣没有睡跑偏,腿没有被被子缠住,摸了摸头,没有发烧,摸了摸屁股,没有侧漏,拽了拽尿片,没有勒到小鸡鸡。


常规排查完毕,一切正常,应该是做噩梦了。


给娃换了个睡姿,整整枕头,盖好被子,轻拍屁股,小声配合娃最喜欢听的哄睡神曲:睡吧,宝贝,你妈妈参加游击队还没有回来,她为了国家正过着动荡的生活……


安抚几分钟后,哭声渐渐消退,只见娃把脑袋埋在枕头里,撅着屁股,两腿缓慢的往前拱,接一个费劲的侧滚,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开始用手揉眼睛。


楼主突然紧张起来,心中不停默念,不要睁眼,不要睁眼……


趁着娃没睁开眼,楼主小心翼翼的将其仰面放倒。


30秒之后,娃通过重复动作,再次坐到床上。


正如墨菲定律所说,所有你担心的事终将会发生。


娃如同圣斗士里的沙加,慢慢睁开眼睛,扫视了一眼卧室,凝视了一眼楼主,用手拔下奶嘴,侧着头,咧开嘴,以80分贝以上的音量,放声大哭起来。


这个情况,楼主有限的认知里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半夜饿醒了。


抱起娃奔进厨房,冲好奶粉,快速塞进娃嘴里,娃嘬了两口,嫌弃的把奶瓶往外一推,继续大哭,两行热泪顺着脸颊哗哗留下来,浸湿了衣角。


各种手段不灵,楼主黔驴技穷,一筹莫展,只能抱着娃在卧室厨房客厅之间不停随机游走,试图通过制造晃动使其平静下来。娃的反应也非常对得起楼主的努力,不一会哭的更厉害了,声音又提高了20分贝,一边哭一边咳嗽,上气不接下气,小脸憋的发紫,并且开始全身扭动,挣扎着要挣脱楼主的胳膊。


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


此刻,屋外夜色妩媚,星光斑驳,屋里的楼主,如同抱着一个点燃了引线的炸药包,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剩一个绝望的身影在黑夜中摇摇欲坠。


楼主一手抱紧娃,防止其挣脱,另一手打开手机搜索:一岁婴儿半夜无故哭闹该怎么办。


快速点进排名靠前的某母婴论坛,看到搜索结果,楼主更紧张了。


答案主要分为两派,一派是就医派,列举了各种可能性,什么重症肺炎,肠胃炎,中耳炎,大脑炎,腮腺炎,缺氧性窒息,感觉这种情况去医院急诊都来不及了,应该直接送ICU挂上氧气瓶才有希望,把楼主吓的背后发凉。


另一派是自救派,坚持不用去医院,只要通过呼唤娃的名字即可治愈,喊的内容包括 "xx快回家吧, 爸爸保护xx哦" 或者“xx快回来,xx快回来,爸爸在床上等你” ,最后还给推荐了什么还魂符招魂咒之类,把楼主看的连刚才的冷汗都吓回去了。


扔下手机,楼主抱着哭闹的娃继续在各个房间游走,并决定先尝试着和娃保持沟通。


孩子你这究竟是怎么了?到底是哪里不舒服?你倒是说话啊,你也是断了奶好几个月的人了,哪难受你用手指指行不行。


听到楼主的声音,娃的哭声好像有一丢丢减弱,楼主迅速打开话唠模式。


哭的这么伤心,不会是大半夜想你妈了?今天是你妈离开我们的第81天,再过284天她就回来了,40个礼拜,一眨眼的就到了。


你妈那是为了人类大义,放下民族仇恨,放下种族偏见,舍小家顾大家,只身到地球的另一边救死扶伤,那是一种高尚的情怀,咱们得支持。


娃不置可否,哭声依旧断断续续。


你说你这到底哭的啥呢,要哭也是你爸我先哭,人家都说,一等男人,四海为家,二等男人,好几个家,三等男人,下班回家。你说你爸我,下班回家,老婆不在家,还得一人拉扯着你们姐弟俩,既当爹,又当妈,月嫂保姆一肩挑。男人何苦为难男人,你别哭了,让我先哭会。


娃睁眼瞥了一眼楼主,哭声变小,楼主笃定的认为,话疗管用。


要是因为你姐,你就更不该哭了。你说你没事整天惹她干啥呢,你还不到一岁你跟个三岁的抢东西你能有胜算吗,何况你姐发起彪来连自己都怕,你惹得起吗?人都说,有妹妹的哥哥都是暖男,有弟弟的姐姐都是悍妇,这个是命,你得认。


之前我给你念的增广贤文里就说过,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得志猫儿雄过虎,落毛凤凰不如鸡,马行无力皆因瘦,人不风流只为贫,英雄也有落难日,得饶人处且饶人,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乃英豪……现在你还不能太明白,就是说,男人,碰上事就得忍着,叽叽歪歪没用,有时候你觉得忍不了,其实忍着忍着,你就习惯了,真的,看你爸现在,不过的挺好的。


此类两人参与的单人对话节目持续到3点40分,哭声已变成间隔性的抽泣,楼主能说的话基本已经说尽,进入尬聊阶段。


儿啊,你半夜不睡觉,是不是觉得人生苦短,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睡觉上,应该用在更重要的事情上面?爸年轻时也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年纪大了,才发现这样是不行的,现在的科学已经证明了,熬夜影响身体健康,尤其是你这样一边熬夜一边哭,将不仅影响自己的健康,还会影响他人的健康,这是一种不文明的行为,你明白吗……


儿啊,你是不是半夜突然顿悟了,跟六祖慧能大师一样,梦中被一个思想的小火花给点燃,变成大彻大悟的熊熊业火,参出了生命的奥义,为了能早日普度众生都急哭了,咱真的不用着急,等明天起来再说行吗……


诸如此类的对话,楼主自己都快听不下去了,不知过了多久,娃终于停止哭闹,只有屁股还在微微扭动。


楼主的手已经麻木到失去知觉,肩膀和腰也基本已经不属于自己,用最后一点力气把娃轻轻放回到床上。


娃翻了个身,闭着眼睛,把肚子贴在床上,弓着腿,楼主听到几声深沉而持久的尾气排放声,10秒之后,娃带着慈祥的微笑昏昏睡去。


楼主长舒一口大气,如同打赢了一场攻坚战,原来是屁大点事,害楼主担心了一晚上。


再次躺回到床上的感觉,真tmd好。楼主盖上被子,在被窝里狠狠翻了几个身,确定找到最舒服的姿势,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一分钟以后,隔壁屋里传来女儿伤心欲绝的哭声“爸爸,你在哪啊,爸爸,我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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