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听惯了别人说“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这句话,也对此深信不疑。因为在我看来,那些万人之上的帝王将相,生杀予夺易如反掌,这史书中的只言片语,对他们来说还不是尽在掌控。
直到我读到了一个故事,顿时觉得若对这上下五千年的历史一言以蔽之,着实有些武断也无情。从此,别再未这样说过。
故事发生在春秋战国时期的齐国,齐庄公与大夫崔杼之妻棠姜暗通款曲,被崔杼察觉便趁两人幽会之际杀死了庄公,立庄公的弟弟为君,把持朝政,一时之间权倾朝野。
在当时为国家修史的官吏称作“太史”,崔杼不想留下弑君的骂名,便命前来记录的太史伯写下庄公是因病而亡。太史伯并未听从,在竹简上赫然写下“崔杼弑其君光”,崔杼大怒,拔剑杀死了太史伯。
在当时,史官的官职是世袭的,于是太史伯的弟弟太史仲接替了兄长的职务,也遭受了崔杼的威逼,但仍然照实书写“崔杼弑其君光”,同样遭到崔杼的杀害。
三弟太史叔与两位兄长一样死于崔杼的剑下,最后只剩下四弟太史季。
崔杼对他说,你的三位兄长都已经丧命,你如果按照我说的来记录,还能有一条活路。没想到太史季毫无畏惧地对他说,史家的责任就是如实记录,若失职,便不如去死。崔杼听罢无可奈何,只得放他走了。
太史季出门之后看到了手持竹简匆匆赶来的南史氏,问其原因,南史氏说,我听闻你的三位兄长都已亡故,担心被篡史,忙带着竹简过来记录。
因为这几位史官的以死相搏,这段历史终被留在了史书之上。
在今天,这段血淋淋的过往于我们而言自然是没有那么切肤的感受了,但是仍不禁感叹,这份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勇气可谓至真至纯。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千百年时光阻隔,于我们而言,历史并没有百分之百的真相。我们今天不论是考古,还是历史研究,也不过是在努力地一步步接近最原汁原味的事实。
但在看似冰冷而遥远的时光中,是这群就如同太史伯一般秉笔直书,浩然正气的人们,以他们的赤诚与无畏,既呵护着自己的信仰,也穿越千年,伸出那有力的臂膀,将我们推向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