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夜晚,寒风不紧却也冷,星子缩一缩脖子。她接晚上十点的夜班,因为有护士长的特别交代,她特意提前一小时去接班。
进住院部大门时,走在她前面的一个高个男子推开门,示意她先进。星子马上挺直脖子说谢谢。她身上穿着军装,就算是在夜晚也该注重军容。
长长的走廊上,只开了不多的几盏壁灯,一切都在夜里昏暗、安静。星子端着白色托盘走出护士站。
一间病房的没关紧,她走过去轻轻推开房门,看到靠墙的地上坐着一个男人,耷拉着脑袋,却不像睡着的样子。是白天车祸入院的女病人家属。星子看看床上的女病人和病床边的监测器,一切正常。星子拍拍他,告诉他可以去护士站租一个行军床。男人目光呆滞,昏暗的光线下原本的颓废的面孔更加没有生气。他要说什么,星子做个禁声的手势,指一指护士站的方向。
拐个弯,在走廊尽头的长椅上,星子看到一个人泥塑木雕一样坐着。
路过一间病房,从房门上面的玻璃,她发现端倪,轻轻推开房门,靠门病床上的病人慌忙放下手机,尴尬地看星子。快休息。星子对病人轻声说。
长椅上的人听到有人走过来,抬起头。瘦瘦的脸上满是憔悴。是他,那个帮星子开门的男子。
在医院两年,星子看惯了类似的脸,而且,多数人还有绝望和无奈。这男子脸上没有绝望,更多的是希望。
昨天早上,他们外科一病区送来了一位烧伤病人,病人缺乏自主生存意识,过去24小时病情反复,护士长特意安排星子今天值班,特别关注23床。
星子估计23床病人换液体的时间快到了,就一路巡查各个病房提早过来。
她看过23床病历,31岁,女,液化气烧伤,右下肢、右臀部和左边面部较严重,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这个病人有些奇怪,家属签字是前夫,送医后这位前夫消失,有几个小时病人处于无人看护状态。后来,来了一个七八十岁的大妈,自称病人母亲,可是,她年纪太大,护士长还叮嘱管床护士特别留意她,一边让老人另外再找家属陪护。
今早星子下夜班时,看到老人眼含泪水,拨打手机。她给老人买来早饭,打来开水,叮嘱老人有事去找护士。
现在这个男子应该是替换老人的23床病人家属吧?
男子已经站起来,瘦瘦高高像一根杆子。
星子点头打招呼,说,我来换药。
这间病房与其他病房不同,开着大灯,病人头面部裹着绷带,因为水肿,眼睛处的皮肤被撑得透亮,像随时会破裂。床头的检测仪发出不紧不慢的“滴滴”音,显示一切正常。
都正常,现在换好的药水大概在一点左右滴完,到时候你按呼叫器,我会过来换药。注意一下病人的排尿,有什么情况都可以呼叫我。
星子怕打扰到病人,轻声叮嘱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