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小狐狸,我的生活很单调。我捕捉鸡,而人又捕捉我,全世界的鸡都一样,所有的人也都一样,因此,我感到厌烦和孤独了,我想要一个朋友,或者,一份爱情。
我天天都守在一棵苹果树下,想要遇见一位朋友,或者一份爱情。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每一天都是一样的。
有一天,我听到了一个小男孩在玫瑰花园里喃喃自语,他知道了自己的玫瑰花原来并不是这世界上唯一的、独特的,我看到他躺在草地上哭。
从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我就觉得他不一样。他是一位小王子。他并不知道,其实他和他的玫瑰花,都是彼此独特与无可取代的。我多么希望,我就是他那朵玫瑰花啊,因为,他驯服了她。
我知道他已经有了玫瑰花,但我还是忍不住想靠近他。
“你好。”我向他打招呼。
“你好。”小王子很有礼貌地回答道。他转过身来,但是什么也没看到。
“我在这儿,在苹果树下。”我告诉她。
“你是谁?”小王子看见了我,惊讶地说,“你很漂亮。”
我想,当他第一次看见玫瑰花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说的吧。
“我是一只狐狸。”不知道爱情有没有先来后到,总之,我爱他。
“来和我一起玩吧。”小王子建议道,“我很苦恼……”
“我不能和你一起玩。”我说,“我还没有被驯服呢。”
“啊!真对不起。”小王子说。
初见动心,我幸福得快晕过去了。
思索了一会儿,他又说道:
“什么叫'驯服'呀?”
“你不是本地人。你来寻找什么呀?”我问他。
“我来找人。”小王子说,“什么叫'驯'服呢?”对于他提出的问题,他总是那么执着。
“你找人,他们有枪,他们还打猎,这真碍事!他们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他们也养鸡,你是来寻找鸡的吗?”毕竟,如果我要去人群里,我只是想去找鸡而已。
“不。”小王子说,“我是来找朋友的。什么叫'驯服'呢?”他已经第三次问这个问题了。
“这是已经早被人遗忘了的事情。它的意思是'建立联系'。”我说。
“建立联系?”他有点茫然。
“没错。”我继续说,“对我来说,你还只是一个小男孩,就像其他千万个小男孩一样,我不需要你,你也同样用不着我。对你来说,我也不过是一只狐狸,和其他千万只狐狸一样。但是,如果你驯服了我,我们就互相不可缺少了。对我来说,你就是世上唯一的了,我对你而言,也是世上唯一的了。”
“我有点明白了。”他小王子有点恍然大悟,又陷入自己的·沉思中去了,“有一朵花……我想,她把我驯服了……”
那一刻我就知道,他心里的位置,早已给了一朵玫瑰花,我,注定只是他生命里的过客。但我仍不愿意放弃跟他建立联系的机会。
“这是可能的。”我安慰他,“地球上什么样的事物都可能看到……”
“啊,这不是在地球上的事。”小王子说。
我感到十分蹊跷。“在另一个星球上?”
“是的。”
“在那个星球上,有猎人吗?”因为我实在是太讨厌地球上的猎人了。
“没有。”
“这很有意思。那么,有鸡吗?”
“没有。”
“没有十全十美的。”我叹息道。纵然早就猜到这个结果,但还是忍不住失望。但是,我还是很想小王子能够驯服我。
“我的生活很单调。我捕捉鸡,而人又捕捉我,所有的鸡全都一样,所有的人也全都一样,因此,我感到厌烦了。但是,如果你驯服了我,我的生活就一定会是欢快的。我会辨认出一种与众不同的脚步声,其他的脚步声会使我躲到地下去,而你的脚步声就会像音乐一样让我从洞里走出来。再说,你看!你看到那边的麦田没有?我不吃面包,麦子对我来说,一点用也没有,我对麦田无动于衷,而这,真让人扫兴。但是,你有着金黄色的头发,那么,一旦你驯服了我,这就会十分美妙,麦子是金黄色的,它就会使我想起你。而且,我甚至会喜欢那风吹麦浪的声音……”
我激动地说完上面一段话,就沉默不语了,久久地望着小王子。
请你驯服我吧,小王子
“请你驯服我吧!”我近乎哀求。我爱他,已无法自拔。
“我是很愿意的。”小王子回答道,“可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还要去寻找朋友,还有很多事情要了解。”
“只有被驯服了的事物,才会被了解。”我对他说,“人不会再有时间去了解任何东西的,他们总是到商人那里购买现成的东西。因为世界上还没有购买朋友的商店,所以人也就没有朋友。如果你想要一个朋友,那就驯服我吧!”多少人想一辈子留在所爱的人身边,以朋友的名义,想到此我就心痛。
“那我应当做些什么呢?”小王子说。
“应该非常耐心。”我告诉他,“开始,你就这样坐在草丛中,坐得离我稍微远些。我用眼角偷看你,你什么也不要说,话语是误会的根源。但是,每天,你得靠我更近些……”
我明明把剧情写成如此明显的初恋,甚至连眼神都设定好,为什么,你还是不能爱上我……
第二天,小王子又来了。
“最好还是在原来那个时间来。”我跟他说,“比如说,你下午四点钟来,那么从三点钟起,我就开始感到幸福,时间越临近,我就越感到幸福。到了四点钟的时候,我就会坐立不安,我就会发现幸福的代价。但是,如果你随便什么时候来,我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准备好我的心情……应当有一定仪式。”
“仪式是什么?”小王子问。
“这也是一种早已被人忘却了的事。”我继续说,“它就是使某一天与其他日子不同,使其某一时刻与其他时刻不同。比如说,我的那些猎人就有一种仪式,他们每周四都和村里的姑娘们跳舞,于是,星期四就是一个美好的日子!我可以一直散步到葡萄园去。如果猎人们什么时候都跳舞,天天又全都一样,那么我也就没有假日了。”
我表面风平浪静,内心早已翻江倒海。你就站在我面前,却不知道我爱你,你可知道,你的出现,让我的日子与其他时刻不再一样,有你的每一天,于我而言都是美好的日子……
于是,小王子每天都如约而至,就这样,小王子驯服了我。
然而,离别的日子却也马上来临,小王子要回去他的小星球,守护他的玫瑰花了。
“啊!我一定会哭的。”我伤心地说。
“这是你的过错。”小王子说,“我本来并不想给你任何痛苦,可你却要我驯服你……”
你伤害了我,还要一笑而过。爱上你是我的错咯?怪我咯?
然而我只能强忍悲伤。
“是这样的。”我说。
“你可就要哭了!”
“当然咯。”我的眼泪已夺眶。明明很难过,难道连哭得资格都没有么?
“那么你什么好处也没得到。”他似乎有一丝愧疚。
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你没有亏欠我什么,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爱你,与你无关。
“由于麦子颜色的缘故,我还是得到了好处。”我笑着对他说。那一刻,我已释怀。也许,从今往后我会一直守护着那片麦田吧。
“再去看看那些玫瑰花吧。你一定会明白,你的那朵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玫瑰。你回来和我告别时,我再赠送你一个秘密。”
有一种爱叫做放手,有一种爱叫做只要你幸福。我费尽心思,只是让你明白了你真正的爱情。虽然早就猜到了结局,但我依然无悔这个过程,最起码,我有麦子的颜色。
于是小王子又去看那些玫瑰花。
“你们一点也不像我的那朵玫瑰,你们还什么都不是呢。”小王子对她们说,“没有人驯服过你们,你们也没有驯服过任何人。你们就像我的狐狸过去那样,它那时只是和千万只别的狐狸一样的狐狸。但是,我现在已经把它当成了我的朋友,于是它现在就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了。”
这时那些玫瑰显得十分难堪。
“你们很美,但你们是空虚的。”小王子仍然在对她们说,“没有人能为你们去死。当然咯,我的那朵玫瑰花,一个普通的过路人以为她跟你们一样。可是,她单独一朵就比你们全体重要,因为他是我浇灌的,因为她是我放在花罩中的,因为她是我用屏风保护起来的,因为她身上的毛毛虫(除了留下两三只变成蝴蝶以外)是我除灭的,因为我倾听过她的怨艾和自诩,甚至有时我聆听着她的沉默,因为她是我的玫瑰。”
你的玫瑰花,是“她”;我这只狐狸,是“它”。我明白的。在你眼里,我只是朋友,而已。
他又回到了我身边。
“再见了。”小王子说道。
“再见。”我终于说出口,“喏,这就是我的秘密,很简单:只有用心才能看得清,实质性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见的。”
“实质性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见的。”小王子重复着这句话,以便能把它记在心间。
“我对你的爱也是实质性的,我看得清清楚楚。”我在心里对你说。
“正因为你为你的玫瑰花费了时间,这才使你的玫瑰变得如此重要。”我对他说。
“正因为你为你的玫瑰花费了时间……”小王子又重复着,要使自己记住这些。
“人们已经忘记了这个道理。”我继续说,“可是,你不应该忘记它。你现在要对你驯服过得一切负责到底,你要对你的玫瑰负责……”
”你还驯服了一只小狐狸的,小王子。“我在心里对你说。
“我要对我的玫瑰负责。”小王子又重复着。
可是,你也驯服了我,为何你不打算对我负责呢?噢,我的小王子。
与你一起看麦浪,是我此生见过最美的风景
就这样,小王子离开了,从此那片麦田只剩下我自己。风吹过,麦浪的声音,都像是你在说爱我。我一转身,却什么都没有。从此我爱上一切金黄色的东西。如果我还会爱上谁,那他一定是有金黄色的头发。不,我想我不会再爱上谁了。
懂得,便是最好的爱。我懂他,所以我让他回去自己的星球,守护玫瑰花的爱情。
在这场单恋里,我也并非一无所获,最起码,我得到了回忆,那是麦子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