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鹿场

      在中国西南的某个村落,有一片神秘的草场,这片草场没有牛羊,只住着一群野生的鹿。

      草场的边缘地带,是原始森林,这片森林像围栏一样圈住这片草场,默默守护着它的不谙世事。

      我的家在离这片草场20公里外的一个山村里,可我从来没听过这片草场的存在。

      那是一个聒噪的夏日,我和老张一人一根老冰棍在一棵老树下无所事事,树上的蝉热得尖叫,在我们被路过第二十辆摩托车呼啸而过的扬尘铺面时,他突然站起来吐掉嘴里砸吧得不成样的冰棍木条,攥起我的手臂:“走!带你去个地方。”

      我并不惊诧,他拉着我偷骑上他爸的摩托车,一路绝尘而去。他带我去过太多他的秘密基地,我们村的高高低低的山沟,大大小小的山洞,都被我们洗劫过,无聊的时候他就带我翻山越岭,我就屁颠着跟在他身后,他总是在到达一个地方后朝我露出得意的表情:“怎么样?这地方你肯定没来过吧。现在你是第二个知道这个地方的人哦。”

    于是我们离开村子,在路上骑了半个小时的摩托车,在我被风抽的整个脸都麻木的时候,我忍不住问:“你确定走的是这条路?”

    “你放心,哥什么时候出过岔子。”

    “但咱们也没走过这么远啊?”

    “这次不一样着呢,我们一定得在日落之前赶到!”说完又扭紧了油门,“抓紧了啊。”

      我紧了紧抓着他衬衫领口的手。

      风在耳边呼啸,他的头发被吹的杂乱无章,我看着太阳日渐向西,内心却充满着期待,因为张与之在这件事上从来没让我失望过。

      路两旁渐渐从田地变成了荒野,柏油路变成了土泥路,再到后来路越来越窄,知道一个转弯再也没有了人迹。

      老张停下了摩托车,望了望西方,太阳还没落,云彩开始泛起金黄色。他架好车下来,我也紧跟着跃下。“快走,还来得及。”他左手拉着我的手臂,右手往旁边不断地拨动荒草开路,我们就这样在荒草中穿行,荒草尽头 ,是一片森林 ,长些许多参天大树,我们的经过,让森林里的生物变得敏锐。

      几乎是穿越了这片森林,老张的裤子被倒刺划破了几个洞,他并不在意,带着我继续往前。

      终于在跨过一片低层植被后,昏黄的阳光笼罩了我的身体,我看到一片被森林围裹的草场,草地泛成金色,天边的晚霞泛着红光,远处的几只鸟扑扇着翅膀飞进了森林。

      “所以,是这个地方,对吗?”我站在他的身后,望着他的背影。他没有回答我,定定地望着远方,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是一只鹿,头上只有半边角的鹿。

      那只鹿也望向他。

      “你知道吗?我找了她好久,昨天梦里还梦见了她,她告诉我,她在这里等我。”他还是定定地望着。

    “你以前见过她吗?”我问。

    “没有,可是我知道她一定会在这里。”他回答得很坚定。

    “那你要去找她吗?”我继续问。

    “不了,远远看一眼就好了,她得回去了。”他话音落,那只鹿便消失在了森林里。

    我和老张就在这片草场的躺了下来,金黄的光洒满了了这片草场,我侧头看着他,他闭着眼没有说话,我看不清他的心事,我们就这样静静地躺着。我转头望着天空,目之所及,除了黄昏什么都没有。

    “这片草场有名字吗?”我开了口。

    “没有,少有人来过。”他眼睛还是闭着。

    “我想叫它黄昏鹿场。”我说。

    “现在它有名字了。”

    “什么名字?”

    “黄昏鹿场。”

    对话结束了,我却心事重重,老张于我而言,是不能失去的存在,可是我知道,过完这个夏天,他得走了。

      这是我和他度过的最后一个夏天,他要去他想去的城市,告别这个村庄。我曾经试图问他为什么要离开,他只是沉默无言,那一刻我也开始明白,很多事情不需要理由,就像我希望他留下,这两件事没有区别,只不过是各自的心事罢了。我起身,转头望着他,他始终没有睁开过双眼,可我知道,他在流泪。

      我没办法阻止这一场离别,人生总是这样,我和他之间有一座桥,可是我跨不过去。

      落日下沉,天空趋于黑暗,飞鸟归巢,万籁俱静。我们谁也没说走的事,夜间山里冷,我打了个喷嚏,他还是无动于衷,我继续躺下,在他身边,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后来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老张在寂寞的黄昏里独自前行,我在他身后望着他,却始终没有迈开步子追上他。

      清晨的第一缕光刺醒了我,我睁开眼,头脑昏沉,身上也被夜露打的湿透了,我坐起身,望着周围,没有老张的身影。

      我并不难过,我知道,这个夏天和往常并没有区别。

后记:我知道大多数人看不懂这篇文章,可它存在在我的生命里,我只是想记录下来。人生很漫长,你会和一些人告别,也会和一些人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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