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送别
在俗时,为翩翩之佳公子;出家后,为戒律精严之头陀。这位近代艺术界才华横溢的大师,就是李叔同。
他生在天津,父亲是清同治四年进士,后来成为有名的盐商,可谓是富贾之家。然而在他5岁时,老父就病逝了,享年72岁。在一个5岁孩子的眼中 ,这只不过是一场热闹的佛事,谈不上什么锥心泣血,经过父亲的房间时,听到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金刚经,对年幼的李叔同,这仅仅只是新奇,这个年纪他还感受不到丧父的悲痛。
在几位哥哥的严厉与疼爱中,李叔同走过了年少的时光,对这个从六岁就开始就浸淫在传统文化中的早慧少年来说,童年的生活也许是枯燥的,这个从小就生在富贵之家的公子哥儿,在15岁那年却写出了这样的诗句“人生犹似西山日,富贵终如瓦上霜”。也许这只是他无意间的感慨,但却隐隐预示着他的人生。
这位后来遁入空门的一代佛学大师年轻时也曾激昂实时,主张变法。在城南草堂时,与袁希濂、许幻园、蔡小香、张小楼结金兰之谊,号称“天涯五友”。这段时间是李叔同青年时期少有的快乐时光,后来被人们传唱的歌《送别》就是写给许幻园的,可见他们感情深厚。
二十文章惊海内,这个享尽世人称誉的才子在母亲去世后,离开妻儿去了日本,开始了漫漫求学路,对于西方的文化主张变法的李叔同是向往的,在日本,他从一个传统文化的大家成为了西学的先驱,在日本,他认识了他的日本妻子,她是李叔同在日本房东的女儿,两人陷入热恋,后来他回国,她抛下一切随他回国,成为了他红尘最后的爱人。
回国后,李叔同成了一名教员,在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院,他与夏丏尊等人成为一生的挚友,在学校,李叔同教的是图画和音乐,那一时期,浙江省立第一师范俨然成了一所艺术学校,李叔同的弟子中也出了丰子恺,刘质平这样后来艺术界大名鼎鼎的人物。人们评价当时的李叔同是这样说的,他的国文水平逼教国文的老师还好,他的历史水平比教历史的老师还好,他的英文水平比教英文的老师还好,他的篆刻和书法比教书法的老师还好。就是这样一个无所不会,样样皆精的才子,最后却选择皈依佛门。
说起出家的经过还跟夏丏尊有一点关系,一天,夏先生看到一篇关于绝食的文章就推荐给了他,李叔同看完以后决定亲自尝试一下,于是他偷偷跑到虎跑寺,把自己关到一件禅房中开始了绝食,原意只是想尝试绝食的感觉,可是每天看到窗外来来往往的僧人,心中就有一种与世无争的宁静,断食十八天以后,他回到学校,清癯消瘦的样子吓坏了夏丏尊。从那以后李叔同也成了佛教的在家居士,后来更是索性出家成了僧人。
39岁,正是他艺术事业最黄金的时期,可是他却抛下了妻儿,舍弃了名利,放下了世俗的一切,用一把剃刀将自己的人生划成了两半,自此,人间少了一个李叔同,佛门多了一位弘一法师。
出家后,日籍妻子从上海赶到杭州灵隐寺,抱着最后的希望,劝他不要出家,可是弘一法师连寺门都没让进,妻子无奈离去,只是对着关闭的大门悲伤地责问道:“慈悲对世人,为何独伤我?”。
对弘一法师皈依之谜,众说纷纭,丰子恺先生是这么说的,人的生活分为三层,一是物质生活,二是精神生活,三是灵魂生活。弘一法师强大的人生欲已经让他不满足前两层,于是爬到第三层去,做和尚,修净土,持戒律,这是当然的事,毫不足怪。
如果仅仅只是出家也并不足怪,然而弘一法师又修几近失传的律宗,作为以修持戒律出名的佛教宗派,过得是苦行僧般的生活,从此青灯古佛常伴,后来重振南山律宗,成为律宗第十一代祖师更是后话了。
虚云大师说“久仰师高行,恨未能见”,弘一法师的德行得到了别人的认可,在修佛的同时,他在各处游历,更是呼吁世人“念佛不忘爱国”,张爱玲是这么评价弘一大师的, “不要认为我是个高傲的人,我从来不是的,至少,在弘一法师寺院转围墙外面,我是如此的谦卑。”
壬午民国三十一年,63岁的弘一法师圆寂于泉州不二祠温陵养老院晚晴室。留下了四个字给人无限的遐思。悲欣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