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疯子送走了来看房子的三个人。见三人消失在巷子口后,回身重重地关上了大铁门,措不及防,把自己还吓了一跳。心想,真是岂有此理,居然,要改街门的朝向,他们懂不懂什么叫风水,再说,哪有往北屋墙上开门的,好酒不怕巷子深,那还是说明你们要做的店有没想明白。你们在哪吒脸上开眼,那还是哪吒嘛,那是二郎神。
章疯子发脾气也不全是因为那三个人,其实人家也就是那么一问,看能不能改…他生得是他儿子的气,那个先入邪教,后进传销的败家子。入了邪教,花了几万块才托人赎了出来。进了传销组织,又是花了好几万才恍如隔世被抓了出来。气得章疯子逢人便骂自己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还不如断子绝孙。
章疯子说,照这么下去,早晚上街讨饭,都说儿子是上辈子的讨债鬼,果然不假。但他也明白,钱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这讨债鬼还在眼前晃,就还算对得起他早死的亲妈。
儿子最近一次来,是前段时间过来和章疯子吵了一架,起因是他忽然听说章疯子要续弦。续弦归续弦,居然还要在房产证上加上女方的名字。
儿子话说的难听,说您给我找个小妈,您是觉得自己是根硬,还是命硬?您死了,房子就是人家的,那绝对不行。续弦可以,加名绝对不行。非要加名,要么分家分房,要么卖房分钱,然后,您走您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这件事便是这么搁置下了,弄得这两天章疯子是找理由躲着不见魏淑芬,先是装病天,装着装着便真的觉得自己有些发烧,在迷迷糊糊中,猛然一想,曲线救国,先把房租出去,然后用钱再租个两居室,先和魏淑芬把证领了,等生米煮成了熟饭,再徐缓磨着。
可是,他却真的把事情想简单了。下午的时候,门又被人敲响了,开门时,站着的是魏淑芬,她上门前,刻意洗漱,化了淡妆,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半老徐娘,风韵犹存,她低头一笑,显得不好意思,又按耐不住内心的小喜悦。
章疯子赶紧往里院退了几步,想把魏淑芬让到屋里。魏淑芬笑了笑,说,我也是抽空过来的,摊子还让别人帮忙看着呢,听说你病了,一直忙着腾不出空来看你,我去批发市场给你买了些进口的枇杷,老板说这个去火好。你拿进去,趁着新鲜赶紧吃了…另外,咱俩的那个事,我后来想了想,还是算了吧,咱俩都老大不小了,让人笑话…我也探过闺女的口风,她没说话,我想着八成也是不同意…人老不过多了伴,可到头来,也算是想简单了,人身不由己,处处活别人…话,我想了好些天,今天趁着劲儿,也都说出来了…以后,咱就不见了吧…
说完,魏淑芬低身把装着水果的塑料袋子放在门边,转身走了。章疯子,一时找不出话来,人从门里抢了几步出来,看着魏淑芬伴着眼前的金星消失在巷子口。心里念叨道:怕是她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