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双的拥抱

响应市委市政府的号召,组织机关干部下基层送温暖。

办公室张罗着买来了大米、豆油、白面、挂面。说是第二天一早要求各单位统一到船营区委门口集合,然后开始走访慰问。

早晨很冷,儿子说,母亲,我也想和你一起去。

头一天晚上,一直在小狐狸的空间里浏览,这个昔日的小同事,如今在央视发展的极好,现在又在美国镀金,见她的文章里提及美国的学生极其重视实践社会活动,认可耽误课程。于是我心血来潮,同意了儿子的要求,带着背着书包的儿子,一起去送温暖。

在船营区门口集合的时候,真的觉得这样的声势浩大的出发仪式有一点那个,车水马龙的仪式结束以后,快快的逃离那个现场,直接奔赴需要温暖的地方。

我们去的是船营区的北安社区,真的很巧,这里就是儿子出生时我们住过的地方,那是爱人哥哥的房子,当时儿子刚刚出生,妈妈来照顾我们,由于只是一室一厅的狭小空间,妈妈只能在不足10平米的小厅里放一个沙发床,我把装儿子的“筐”放在大床上,他要是一哭,我就晃荡那个装他的大筐。

儿子满月以后,我就总是背着他到楼下的北安市场闲逛,儿子小的时候很弱,基本在100天之内抬不起头,妈妈在延吉帮我花280元巨资买了一个韩国人用的背带,当时的背带都是把孩子放在后面,但是这个韩式的背带可以把孩子放在母亲的前面,而且孩子的后面还有一个稍硬一点的小板,不至于让孩子的头向后仰。儿子就在我的怀里走遍了北安社区的小巷,每天在家带孩子,买菜做饭,尽管艰苦,但是现在回忆起来依然很温馨,那是一个母亲最初的生活记忆。

儿子1岁时,我们又到姥姥家租住的公寓,也在那个社区里,在那个社区的市场买菜买米,差不多三年的时间。

之后的10年,我没有去过那个小区,儿子更没有去过。

车子走进北安社区的小路,我还认得我们曾经住过的楼,记得车子走过的路口曾经那个卖地瓜的老人,记得那里支着一个塑料布棚,一个壮汉每晚会在那里轮着一个大勺,做很好吃的锅包肉和溜肉段,总会有很多的人在那里排队,我也经常站在队里,但一定不是每天,因为那时一个菜10块钱,不能天天都吃。其他的时候,总是路过那里,闻着从那大哥的大勺里飘出的浓烈的香味。

10年之后,我来到这里扶贫。

社区的小雷主任带着我们在我曾经住过的地方转来转去,挨家挨户地走访需要帮助的贫困户。

一个单亲母亲重病,领着一个智障的28岁的儿子;一个74岁的奶奶,带着一个留守儿童;一个孤独的患有糖尿病的大姐;一个74岁的老党员母亲,带着一个媳妇跑了自己有病的48岁的儿子,和13岁的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孙女。

还有,就是这个小双。住在离我原来的家很近的楼里。小双的妈妈瘫痪在床,小双的哥哥在外打零工,小双的嫂子在家照看3岁的孩子,家里只有小双的爸爸有1000块的退休工资。我走进小双家的时候,小双的妈妈就坐在迎门口的床上,小双被爸爸叫出来的时候胆怯的不敢看我。

我问小双:“你多大了?”

小双说:“12。”

爸爸说:“什么12,21了。”

小双21岁,但是她和我说她12岁。我拉着小双的手问她,你会干什么活呀。小双告诉我她会扫地、擦窗台,后来又补充说她还可以擦地。我们都笑,可是我看见小双眼睛里有泪,爸爸说:她见到人多有点害怕。小双有点智障,可是一家人都待她很好,看她有点激动,我就说:“小双,你是好孩子,你又听话又能干活,阿姨会常来看你,你看你现在都能干三件事了,下次阿姨来的时候你就干五件事吧,好吗?”

刚刚说到这里,小双突然双手张开,一把把我抱住,泪流满面。

我紧紧地被小双抱着,她的头扎在我的怀里,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我抱着小双,眼泪止不住地流。

爸爸哭了,妈妈哭了,嫂子哭了,同来的所有人都哭了。

我就抱着小双,流着泪给她擦眼泪,我说小双是个好孩子,是个坚强的好孩子,大家都爱你。

我说:“小双你喜欢什么?”我想下次我还会来看她,会带给她喜欢的东西。

“我喜欢你!”小双趴在我怀里喊着说。

小双呀,你为什么要喜欢我?阿姨第一次见你,阿姨只是给你送了一些你可能还感受不到的大米白面,阿姨只是拉了你的手和你说话,阿姨只是说你是个坚强的好孩子,你就哭了,你就抱着我,你就告诉我你喜欢的是我。

小双啊,我的眼泪就流不尽了。

从小双的家里出来,走在吱吱呀呀的雪地里,心里好沉。

从这个小区走了之后的10年,我没有回来过一次,这里的小巷好像更窄了,路更不好走了,楼更旧了,邻居也都变得更加的陌生,可是我今天在下基层的日子里偶然又走回了这里。

小双也许就是我认识的一个小邻居,她在那里哭着,21岁的年纪,可是她没有朋友,没有青春,没有未来。

我不知道小双在我走后还会不会哭,会不会想我,温暖是在这一天送来了,那以后呢,温暖以后的思念会不会因为我们的忘记而变得更加的苦?

所以我就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我会记得,记得我是这里走出去的,记得小双,紧紧地抱过我的小双,说喜欢我的小双。

小双,阿姨应该感谢的是你,感恩的是你的拥抱。

小双被爸爸从屋里叫出来,她不看我也不说话。
我问她会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她说是扫地,我问她,那第二件呢?小双认真地思考后告诉我,是擦窗台。
我说小双你真能干,是个好孩子。小双突然抱住了我。哭了。
小双靠在我的胸前,我泪如雨下了。
小双一直抱着我不肯松手。我问她喜欢什么,她说她喜欢我。
我告诉小双和我自己,我还会再来看她,我的小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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