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故事超出他平遂人生的旧有经验。生意场上固然不会是善男信女,但大体各人都是循着既有的因果一路走来,而童桦,似乎在努力跳出这样的因果。
他承认自己的好奇心是他执著于故事细节的趋动力之一,但好像又不全是。是男人就会去比较,他又与前面的两个人迥然不同,庄伯翰简直想问一句为什么,可终究还是一个字也没说。他要等着她来告诉自己,然后享受女人自投罗网的乐趣与成就感,像个胸有成竹的猎人。
“只是想到你,就觉得应该送给你。”他这么说。
她便也不再多问,打了个呵欠,一脸倦意地蜷起身子缩进薄毯里。
“那谢谢了,我睡了。”
她做了个梦。
她去接门栓放学,她冲着从校门口出来的那个半大小子笑着招手,他一脸惊喜地蹦起来,嘴里喊着“妈妈”,挥舞着双手向她冲过来。她欢喜地张开双臂迎接他,他却没看见她似的一直冲到她后面。她回过头,门栓已经扑进了一男一女的怀里。男的好像是门浩,而那个女人,分明长着一张自己的脸!她笑得极温柔,可两只眼睛空洞得吓人……
童桦硬生生出了一身冷汗,死死咬着薄毯的一角不让自己喘出声来。昏黄的床头灯,身后贴着温热的躯体,耳中听得海浪一阵阵冲刷着沙滩,试着让呼吸与大海同步,才真正确认自己身在何处。梦,永远只是个梦。
“怎么了?”男人的手从背后探过来,抓住她汗津津的手,“梦见什么了?”
她恢复了平静,甚至有心情开玩笑。翻个身望住他,“我梦见庄太太上门兴师问罪。”
“那她如果真的来了,你怎么办?”
“庄先生您是老板,很应该您来指点我如何应对。”她笑着把问题抛回去,却也不是没有想过那种情境。
他反倒是从未想过会有那么一天,又或者说,男人并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主导权始终在他们手上。于是便搂紧她,与她两颊相贴,“放心,我不会让她欺负你的。”
呵,这样的回答。童桦不再多说什么,索性与他贴得更紧些,教他以为这是一种信赖。
只是,酒店不过这么大,员工不过这么百十号人,藏与避都是无济于事,慢慢的,私底下也就有了窃窃私语。她手下四五个人是亲自招进来、亲手带出来的,别的不论,分寸是懂的,嘴巴耳朵该开该关也是知道的。不过,还是会有其他人悄悄嘀咕:“平时看起来一本正经,还不是爬到老板床上不下来了?”
有好几回明显是故意的。她听得明白清楚,却也只是职业化微笑,按部就班交待工作,督促跟进,落实流程。自然也有不那么配合的部门和职员,她直接写了针对那个部门的合理化建议案,摆事实列数据头头是道,拿到公司例会上讨论,一点不像挟私报复的架势——当然,这就是童桦的挟私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