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你的时候,大概是凌晨一点,那时候我已经调好了我的代码,了了心事,再也没什么值得辗转反侧的了。
准确地说,我无法原谅自己竟然把你给忘了,于是你用了整整一个夜晚来惩罚我:
两点的时候,我以为时间还早;三点的时候,我还认为没什么大不了;四点的时候,我相信一切还有希望;到了五点的时候,我决定向你屈服。
我出门的时候是六点过一刻,天还很黑,正是黎明前最黑的时候。但马路上却不清凉,来来往往的公交车穿梭在各个十字路口,也许是早班车,也许是“不在服务中”——它们正忙着赶往自己的战场。这时候我已经不怪你了,谁让我自己选择了你呢?所以即便粉身碎骨,我也该义无反顾。
公交车是六点三刻出发的,我等在站台的时候,看着一辆接着一辆的公交车从自己面前驶过。整个车站错落有致、又顺序井然,那时候,我突然领会到了属于公交车司机的那种仪式感。他们在黑夜里在这里相逢,一点点敲碎夜里的静默和拥挤,在黎明前出发,直到最后,车站里剩下三三两两的空车,来迎接新一天的阳光。
天亮是一眨眼的功夫,是在日出之前,我没有留意到从那一刻起窗外的街景突然都清晰了,夜色被藏在了白昼的后头。
在颠簸的公交上,《赤壁赋》那些早已被我遗忘的字句开始一滴一滴地往我脑子里冒。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黑夜所有的馈赠,将在黎明前化作最美的词句。以此来欺骗你,似乎你是在梦里捡回了这些字句。
到这时,我已经愿意忘了你,就像刚刚过去的那一夜,我是在梦里。
可当我回到工位的时候,你仍然安然无恙地摆在那里,对我因你而受的罪置若罔闻,突然间,夜色再美都无法替你开脱,有道是,多情总被无情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