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水:一个谋杀犯的故事》:活在自己世界里单纯无辜的暴徒

“十八世纪法国曾出现过这么一个人

他叫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

他天赋异禀,又恶名昭彰

如果他的名字现今已被人遗忘

只因他的野心仅仅局限于

在历史完全不曾留下痕迹的领域

即转瞬即逝的气味王国”

旁白声响起,仿佛古老故事的开头一样。

油画般质感,走进十八世纪的巴黎大街。

一种古老而怀旧的感觉,带着神奇的魔力将人带入影片。

紧接着,一切从头开始……

从来到这个世界,一直到离开,消亡。

肮脏凌乱、臭气熏天的巴黎鱼市,一个卖鱼女躺在一堆鱼肠内脏上产下一个孩子,然后毫不在意的站起身来继续卖鱼,任凭幼小的生命自生自灭,或者说自我消亡。这就是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他的一声啼哭,引来路人的围观,救了自己,却将这个残忍的母亲送上了断头台。

简陋狭小、拥挤落魄的孤儿院,一群孩子企图杀死襁褓中的婴儿,鬼使神差地修女及时赶来,救下了婴儿。格雷诺耶再次活了下来,5岁时他还不会说话,却天赋异禀,能分辨成千上百的气味。平静的生活直到他13岁时,被卖到了制革厂。

辛苦劳累、不分昼夜的制革厂,员工的预计生命只有五年,“不分寒暑的每天勤奋劳作十五六个小时”并没有打到瘦弱的格雷诺耶。他顽强的活了下来,他向往着外面的世界,终于他等到了老板带他去镇子上的那天。

商品琳琅,人流密集的小镇,太多他从没闻到过的味道,仿佛来到了气味的乌托邦,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在这里,他遇到了买杏子的姑娘,踏上了寻香之旅。这是他生命的开始,如果将他生命比作香水,从此便进入了最重要的中调。

我一直觉得,他所要追寻的不仅是那稍瞬即逝的味道,而是一种爱的感觉。

从出生到此刻,他从未感受过爱与被爱。残忍抛弃他的母亲,孤儿院贪财的加拉尔夫人,贪婪压榨他的制革厂老板,没有人教过他。

这个买杏子的姑娘是他人生中想要去爱的开始,可却是还未开始就已然结束了的悲哀。他惊慌失措的不是杀了人,而是他依恋着的气味就要消散,不愿失去,可也不曾拥有。

他来到巴尔迪尼的香水店,想要学会保存气味的方法。他尝试提炼钢铁的味道、皮带的味道、甚至猫的味道,可当他发现并不是所有气味都可以保存下来时,瞬间倒地,一病不起。他不懂爱,他没有感情,味道便是他的全世界,没有味道,他的世界会坍塌。

然后,他踏上了格拉斯的路,他要去学习如何将味道保留下来,这是他毕生追求。途中他找到一处完全没有味道的地方,在那里,他可以静下来,什么也不想。

他有着史上最灵敏的嗅觉,他可以分辩成千上万种的气味,可是他突然很悲哀的发现,他没有属于自己的味道。他怕自我被忽视、被湮没,仿佛他不复存在,所以他再次踏上去格拉斯的路途,去向这个世界证明他的存在。他要配制出法老的香水,作为自己来到这世间的证明。

他为了追求那样纯粹的美好气味,所以他不管不顾,他杀害少女,他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没有道德的约束,没有利益的存在,没有世俗的绑架,他想要的只有制造出最完美的香水。

一桩桩杀人案,从妙龄少女们的躯体中提取出12种小调,在他的眼中,那一具具尸体,并不是死去的生命,只是味道的载体。还差一种主调,而主调是那个单纯美丽的红发少女萝拉,不得到她,不会罢休。

人们说他是魔鬼,他只是那个为了达到自己目的,同魔鬼做交易的暴徒。

当萝拉的父亲用质问他为何杀死他的女儿,他只是很平静的说:

“我需要她。”仅此而已。

事情暴露,他即将被送上绞刑架,在这时却看到,他在华丽的马车上走出,他像一个贵族一样迎接世人对他的惩罚。是的,他创造出了世上最完美的香水,人们在这样的香水气味中迷失自我,眼前的囚犯化作天使。

香水勾出人类原始的纯粹欲望,魔鬼利用格雷诺耶这个暴徒达到了目的。

格雷诺耶似乎也达到了目的,可是即便创造了最完美的香水又能怎样,这就是他想要的吗?

他流下了眼泪,是爱?是恨?还是是孤独……

“只要他愿意

他手上剩下的香水

足以征服整个世界

他可以走到凡尔赛去让国王亲吻他的脚

他可以给教皇写封香水信宣布自己是新的救世主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随心所欲

他手中掌握的这种威力比金钱、恐惧、或死亡更强大

可以激发人类的爱慕之心,所向披靡

只有一件事情是香水做不到的

它无法使他如常人一样一般爱与被爱

那就见鬼去吧,他想。”

结尾,他来到出生的小镇,将香水全部倾倒在头上,他成为人们眼中的“天使”,任凭迷失自我的人们将他啃食,一切化为虚无。

天亮了,生活还在继续,没有任何改变,只是街道上多了一套衣服。

影片就此而止。

香水是什么?

是优雅与高贵的象征。

是成千上万朵花儿,被碾压煮沸凝结成的一滴芬芳。

是贵族掩饰自身气味的法宝。

也是魔鬼勾出内心欲望的引诱。

天使与魔鬼的区别在哪里?

格雷诺耶是魔鬼,他冷酷残忍的谋杀少女,只为获得珍贵的12种体香,人人闻风丧胆,户户房门紧锁;格雷诺耶也可以是天使,他优雅的站在绞刑台上,挥动着手帕,万众称他为“天使”,为他轻狂。

人类唾骂魔鬼残忍可恶,也能扑上去,不顾一切地将天使啃食。

很多事情,我们无从分辨对与错。

卖鱼女错了吗?她不该生下孩子而不管不顾。可是她没有钱没有权,没有能力抚养这个孩子。

加拉尔夫人错了吗?她虐待孤儿院的孩子,将孩子贩卖给制革厂。可是这就是她的经济来源,她也要生存,那么多孤儿她养不起。

制革厂老板错了吗?剥削工人,让他们没日没夜的工作。可是这个社会需要皮革,他要挣钱,贪婪的欲望督促工人拼命工作。

巴尔迪尼错了吗?利用格雷诺耶,写出上百种香水配方。可是上流社会的需求,同行的竞争,利益的驱使让他必须这样做。

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错了吗?他生来只有一个目的,为了这个目的,他与魔鬼做交易,踏着一具具尸体,顽强的活着,扼杀一个个生命,癫狂、执着的追求着一种非物质的理想。

虽然在行为上沾满鲜血,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种精神存在着一种悲剧性的美,这种精神本身是不具有什么邪与恶之分的。

影片的价值不就在于表达这种超越现实,世间稀罕又珍贵的情感和精神的吗?

整部影片中人物的语言并不多,大多数是由旁白娓娓道来。大片的语言空白,只由画面和空灵的背景音乐讲述。每一处细节描绘,每一帧画面特写,都将味道完美的诠释。隔着屏幕,似乎可以嗅到混杂着血腥糜烂并且腐朽的气味,嗅到“爱神与赛纳”的芳香。

就是这样一个故事,一个渴望爱与被爱,生活在自己世界里单纯而无辜的暴徒的故事。

抛开所有,故事本身就已经让人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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