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的第一学期，学校组织了第二次生产实习。

      早就知道实习安排在六月初，但有哪些实习点，怎么分组，一直没听到具体信息。五月三十日上午结束了本学期最后一科考试，午饭时接到通知，让我下午参加系里会议，布置实习工作。

      实习组长

      会议由韩双林书记主持，参加会议的有各班书记班长和实习组长。我们班的同学分在八个实习组，实习地点分别在北京、上海、大连、沈阳、长春、济南、齐齐哈尔和江苏常州。出乎意料的是我从上次的实习组调岀来，分入济南组而且还担任组长。济南组另外七位同学是卢秉忠、万宇、王少华、刘铁彦、李维星、刘玉珍和四班的丛雪萍。

      会后卢秉忠对我说，让我当组长是他提出来的，目的是让我锻练锻练。卢书记说，这个组上次去安徽淮南实习，不太好管，希望我大胆工作。

      系里指定的进点路线是大连乘船去烟台，再换乘火车去济南，王少华提议修改一下，去程经青岛到济南，返程经烟台回大连，这样来回路线不重复。但大连至青岛的船期隔天一班，按系里六月二号进点的要求时间上有点紧张。最后商定组长坐火车走陆路，二号赶到济南先报到，大部队二号夜里或三号早晨到济南。一出发，组长就成了光杆司令。

      济南建行在在山东省电业局招待所为我们安排了食宿，由于事先沟通不够，我们的行李是白带了。招待所离火车站不远，步行十几分钟就到。我二号夜里空跑一趟，三号去了三趟还没接到人，直到四号早晨，实习组的另七个人才下了火车。原来他们在青岛停留两天，还上了崂山。

      山东水泥试验𠂆

      第二次实习无具体内容，主要是投资政策调研，为毕业论文做准备。济南建行选了几位老师傅带我们，我和李维星的师傅是一位姓季的副科长，季科长当时负责山东水泥试验厂项目，我们跟师傅去了三趟水泥厂，我还记得那个公交车站叫党家庄。原本还打算在厂里住几天，后来因为师傅有事而取消了计划。

      山东水泥试验厂有两条生产线，第一条生产线投产四年尚未达到设计能力的百分之二十，第二条生产线施工四年尚未投产。两条生产线采用不同的生产工艺，这大概是厂名中含有试验两字的原因。季师傅说，既然是试验，就有变化的可能，就不能定案，决算就无法封口。而𠂆里职工则调侃说，试验厂试验𠂆，不出水泥出厂长。后来听说，在经历了十多任厂长之后，一位名叫张才奎的人接手帅位。张厂长对水泥厂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造，生产工艺改了，生产能力加大了，厂名中去掉了试验二字，扩军成山东水泥集团。山水集团在港交所上市后，张才奎更是一度成了济南首富，后来又因股权之争被逐出山水集团，这是后话。

      大明湖与李清照

      济南实习期间，我们利用周末，去了趵突泉，大明湖和千佛山。趵突泉已近枯竭，我听旁边有人说喷出的那点水是自来水。去千佛山那天，遇到一群骑高头大马一自伪军打扮的人，一问方知是长影厂在拍电影《刀光虎影〉，我们抢在马队前和剧组来张合影。大明湖畔有座供奉李清照的神祠，卢秉忠兴致勃勃地背诵了一段李清照的词。回来后，万宇拿出纸墨画了张李清照的像，我则把卢秉忠背诵的易安居士的诗词抄录在日记本上。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不过那天，我们既没有看到鸥，也未见到鹭。

      每天晩饭后，大伙儿都坐在院子里纳凉，讲讲各自的实习见闻，然后是海阔天空，轶闻八卦，我日记中写下的遇罗锦、蒋子龙、包产到户、党风党纪、特异功能、蓝颜知己和杭州二熊，都是当时的谈资，主讲者有万宇、王少华、刘铁彦、丛雪萍，另外四个人基本是坐在一边旁听，有时候听着听着卢秉忠就回屋看书去了，他说没工夫听你们扯淡。

      一天晩上，王少华煞有介事的说，我给大家背一段文章吧，大千世界，人各不同，处在不同位置的人对世界的看法也是不同的……，突然刘玉珍起身捂脸跑进楼里，似乎还哭了，丛雪萍赶紧跟了进去。后来听丛雪萍说，少华背诵的是最新一期《中国青年》的卷首语，刘玉珍也把这段话写进了自己的私信里，她认为是王少华看到她的私信了。对于偷看信这件事，王少华断然否认，他说，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两毛二与酸梅汤

      实习期间，学校先后有两拨老师来济南。先来的是王仁喜老师，他分管江苏和山东的八个实习点，走完前七个实习点后最后来到济南。王老师说，八个点中，六班的淄博组最好，银行重视，同学努力，已经有了成果。刘铁彦说，淄博组原来也是我们三班的，分班时分到了六班，他们好要归功于我们卢书记教育的好。王少华道，淄博组里有人想篡支部书记大位，被我们卢师傅借他们去齐齐哈尔实习的机会一脚踹了出去。王少华一直称卢秉忠为卢师傅。

      第二拨来的是系里崔副书记和辅导员徐云山老师，他们是专程到各个实习单位表达学校的谢意的。崔书记晚上去亲戚家串门，徐老师坐在院子里和我们闲聊。徐老师说，你们三班的同学都挺有特点，崔书记在常州点开座谈会，郑宇光说咱们系79级和80级招了两名残疾生，走起道来路不平，很影响学校的形象。后来他可能意识到崔书记也有腿疾，场面弄的很尴尬。许占涛在长春实习，发现一份决算中有两毛二的误差，坚持要核减下来，为此还与施工单位争的面红耳赤。大伙儿说许占涛不对，连卢秉忠都说许占涛死板教条。王少华则表示支持许占涛，说两毛二为什么不拿下，两毛二能买一碗酸梅汤呢。

      济南天热，炎热天喝上一碗冰镇的酸梅汤，那真是从心里往外透着舒服。有时候夜里太热，王少华就会喊上我和刘铁彦，去街边喝碗酸梅汤再回来睡觉。一天晚上，我们出去时，看到卢秉忠和李维星站在冷饮摊前，王少华悄悄走到卢秉忠身后大声说一句，卢师傅，偷喝酸梅汤呢。老卢回头道，究竟是谁偷喝，我告诉你，我对你们的行动了如指掌。

      周村烧饼和雨伞

      六月二十二日，我们乘车去泰安连夜登泰山，连上带下耗时十三个小时。我为这次登山写下了七页日记，下篇专门叙述。

      十天之后，淄博组王烈华来济南。王烈华原来也是我们三班的同学，后分到六班。这次带着徐萍、杨娅丽两位女同学，准备登泰山。白天我们一起去了大明湖和趵突泉，晚上我和卢秉忠送他们去火车站，检票前开始下毛毛雨，老卢把手里的雨伞递给了王烈华。

      回到招待所，正在和万宇下棋的王少华开玩笑说，卢师真会做人，拿我的伞去送人情。看到老卢真生气了，少华又说，不是咱哥们儿小气，你说烈华领着两个女生上山，你给人家一把伞，怎么打，这不是在考验人嘛。

      第二天下午，老卢对我说，烈华他们今天回来，咱俩去车站迎迎。在车站见到等候转车回淄博的他们三人，烈华说，到泰安下车雨就停了，上山还顺利，只是没看到日出，略有遗憾。老卢说把伞给我吧，那是王少华的。我告诉王烈华，我们七号乘车去烟台，八号从烟台乘船回大连。

      七号晚上火车，淄博站上来了王烈华，看到只有他一个人上车，少华嚷嚷道，看看，我就说淄博组的人脑后有反骨，他们明知卢师傅今晚走就故意不上这趟车。王烈华连忙解释，人家早就订好了明天的车票，和烟台组约好九号上船。说着从提包里掏出一袋薄饼给大家吃，说是淄博特产，周村烧饼。

      车到了烟台，天刚亮，船要下午才开，这趟船就我们九个同行。把船票分下去，说好了下午四点码头集合，人瞬间就散了。我想起了老卢说过的一句话，这个组不好带。

      尾声

      九号早上回到大连，我们是全班第一个回来的实习组，我们班是全系第一个归队的班级，比系里要求提前一天。

      九月二十五号，系里对上学期的实习进行总结，批评了九个实习组并点了九个组长的名字，济南组是我们三班唯一挨批评的实习组。在随后的班会上，主持会议的卢秉忠率先检讨说，济南组绕道青岛，他负主要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