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葉天涯
他在不妥帖的衣冠中,安静地躺着,合了眼,闭着嘴,口角间仿佛含着冰冷的微笑,冷笑着这可笑的死尸。 ——鲁迅先生《孤独者》
什么是孤独者?
仅因为自己与周围人不一样,就遭受排挤、嘲讽、憎恨、嫉妒。
自幼成孤,思想不一,唯一外出读过书等因素,使魏连殳成为山村里唯一的异类。所有人,包括所谓堂兄弟,都妒他好,望他无;甚至不惜一切夺他财富。
作为唯一解放思想的人,魏连殳受尽一生矛盾与孤独。
他厌恶、抵触封建礼教,但面对至亲祖母的逝去,只能含辱忍受虚伪亲戚的哭丧声,首次在礼教面前低下头颅,万般无奈地说出那句“都可以的”。沉寂之后的长嚎,是他对自身无力的宣泄,亦是促使自己恪守本心坚持斗争。他对孩子还怀有希望,对友人的安慰心存感激;但,当一名孩童在大街上对着他说出“杀”字,友人训他是作茧自缚,使他再次陷入矛盾纠葛之中,开始质疑自己苟活着的意义。最终,他还是败给了穷困潦倒的现实,接受了他人的“慷慨”,成为了高人身边的一名大红人。他彻底变了,变得圆滑,变得世故,变得傲慢,不再像以前那样唯唯诺诺,反倒赢得了所有人的尊敬与爱戴。这些真是魏连殳想要的么?不,在给友人的回信中,他明确表示自己失败了,又胜利了。
我已经躬行我先前所憎恶,所反对的一切,拒斥我先前所崇仰,所主张的一切了。我已经真的失败,——然而我胜利了。
是的,魏连殳失败了。他彻底放弃成为一名特立独行的解放者,从而选择与大多数顽固守旧派同流合污。只有这样,他才能“活下去”。
是的,魏连殳确实胜利了。他为那些讨厌他的人继续活着了,并肆意羞辱了那些人,受了还必须给他赔笑。
最后,魏连殳“心满意足”地走了。他的灵魂彻底脱离了肉体,升华至漫天星辰之中,使那轮圆月散发出皎洁的光芒。
他是带着笑容走的。
那一抹冷笑,是在嘲讽山里人打着礼教幌子的虚伪做作,是在调侃那些厌他排他人的虚有其表,是在大笑那些捧他阿他人的势力肮脏。甚至拿让孩童在他面前学狗叫、磕响头,以及被他笑骂做死老婆子来炫耀。何其讽刺!
看完先生所写的《孤独者》,不禁感叹:从古至今,特立独行者都是孤独寂寞的,有的抗过去了,却是以肉身消亡为代价;有的没抗过去,则是因生存二字而被迫向他们妥协。
无论是哪一种,在后期等待着孤独者的,只会是更加深远且凄凉的孤独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