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曹吉芳
进入腊月,年味已经十足了。超市里,各种年货都堆积如山。最吸引孩子的,应该是糖果。
几十种糖果如同天上的星星,闪闪发亮,诱惑着嘴馋的孩子。在孩子心里,糖果是甜蜜的。甜蜜的糖果,却勾起我苦涩的回忆。
在我童年的最早记忆中,没有年货这个概念的。小时候,农村生活贫穷,孩子们也格外懂事。过年能吃上猪肉白米饭,羊肉萝卜馅的饺子,就心满意足了。如果再能放上几个小鞭炮,能高兴上整整一年。
那时,地里出产花生瓜子。过年的时候,我们磕着瓜子,嚼着花生,年也过得有滋有味,孩子们很欢心。一个意外,打破了这一切的平静。
腊月二十以后,在矿上开饭馆的玲玲一家子,回村过年了。我第一次对年货俩字有了印象。她家的年货够丰富:水果糖、奶糖、紫色饱满的大枣、金黄透亮擦了粉的香甜柿饼子,还有晶莹雪白的冰糖。在玲玲的炫耀中,我们使劲咽下了口水。猛然醒悟后,各自回家找自己的爹妈去了。
一两天之后,小伙伴们开始显摆自己家的年货了。最次的,也买了各色糖果。只有我,别提多沮丧了。这一年,奶奶生了大病,不仅花光了地里的收成,还拉下了饥荒。我拽着母亲的衣角,哼哼唧唧地说出了我的想法时。父亲向我吼了一声:没钱买,花生瓜子还堵不住你的嘴,嘴馋得很,欠揍呢吧!怯怯的我,看着父亲圆睁的眼,吓得一溜烟跑了。
出去更泄气了,小伙伴们都在斗糖纸,谁的糖纸花样数量多,说明谁吃的糖多。可我连一个糖纸都没有。最让我忍受不了的是:小伙伴们一起取笑我:她家太穷了,连一颗糖都买不起,以后再也不和她玩了。
眼泪汪汪的我,回到家,不管不顾地摇着母亲的腿:我要吃糖,我要吃糖。母亲抚摸着我的头,试图安抚我:芳儿乖,芳儿听话,我们有花生瓜子,不吃糖。陷入绝望的我双手使劲拍打着母亲的腿,大声嚷嚷着:不!我就要吃糖。
正在此时,父亲进来了,抬手扇了我两个耳光,鼻血瞬间冲了出来,和着眼泪直流而下。醒过神来的我,委屈万分地哇哇大哭起来。突然间,炕上的奶奶嚎啕大哭起来,不停地拍打着腿:老天爷啊!怎么不让我去死呢,还拖累人。奶奶苍老凄苦高亢的声音,一下怔住了我们。此时,父亲勾下了头,不停地敲打自己的额头;母亲撩起衣角,不停地抹眼泪。我噙着泪水,张大嘴吧,呆呆地看着奶奶,忘了哭。
看着眼前的糖果,我想到:如果当初我懂事的话,家里不是那么穷的话,甜蜜的糖果中,不会蕴藏着忧伤。我急切地拨通母亲的手机,问母亲买糖了吗,我给她买。
母亲兴奋地告诉我:这几天呀!快递把门槛都踩烂了。你大侄子怕我腿脚不便,年货呀,都从网上给我订了。你妈呀,不出门,就尝遍了天南海北的特色吃食。就糖呀,都买了十几种,别忘了让我孙子过来吃。
听着母亲的话,眼角一热,泪水顺着面颊流了下来,伸出舌头一舔,竟然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