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走廊两边穿着特殊防化服的工作人员不敢擅自行动，见李熏然出来立即有人上前询问是否将丧尸化的人击毙。曲和只探头出来瞟了一眼，他此刻更多的心思都在被送进仪器内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的黄日跳身上，所以没有细看也无暇细想。

β-4是最近研究的新成果还未进行人体试验，李熏然此刻有些犹豫是不是要抓活口。看那人有目的性的往这边来，应该还留有一些意识。这边的狙击手却直接接收到凌远的命令扣动了扳机。

孟宇航知道有子弹射进自己的大腿，可能射穿了骨头卡在肉里，但他察觉不到疼痛。就好像做了局麻的手术，能清晰的感觉到手术刀在身上划开一道口子，甚至能听见皮肉被划开的声响，不是毫无知觉却确实没有感觉。

他亲手把β-4注射进自己的体内，冰凉的液体瞬间扩散至他的四肢百骸。无数蚂蚁啃食一般的胀痛感因为逐渐变得迟钝的神经消散得很快，他想要复仇，谁造出这该死的药，谁让这些病毒蔓延就找谁。克制不住体内恶心肮脏的食肉冲动，孟宇航用脑袋撞击墙面，用手指抓挠自己的脸。整颗脑袋面目全非的时候又用力朝自己胃部击打几下，他才勉强找回了自己的意识。

胃一直在往喉咙管里泛酸水，带着点血液粘稠的腥味。第二发子弹射进手臂时，孟宇航单手提起墙角没有隐蔽好的一名男子，那人穿着白色的医师大褂，是个研究人员，孟宇航的大脑缓慢地辨识出这一信息后，他抓着男子脖子的手用力收紧，颈骨发出轻微的响声，孟宇航将手中已然断气的人用力掷向一间研究室的玻璃窗户。

玻璃裂出一长串纹路，紧接着第二个“重物”又朝它扔来。不堪重负的窗户玻璃终于碎了满地，孟宇航避开已经不再顾忌是否会损坏走廊上仪器和设备的子弹，跃进被砸出了入口的实验室。他并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脑子里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他只知道自己是要破坏，比起逐渐强烈起来的对新鲜肉体的渴望，更重要的事是破坏。

曲和感觉到黄日跳情绪上的波动，仪器内的人明显是察觉到了实验室外的动静。与这边一墙之隔的地方，李熏然正与不知道哪跑出来的丧尸变异体交战。

这可能是个好时机，曲和集中注意力将自己的这一想法传给仪器内的黄日跳。运转着的仪器干扰没能抵挡住两人间的精神交流。

凌远不知何时站到了曲和身后：“强行从这台仪器里挣脱出来可能会丧命。”

曲和被身后冷不丁冒出来的一句话吓了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头。也就这一瞬的时间，黄日跳强行从仪器内出来的声响，与实验室墙壁被撞击出一个窟窿的声响交叠在了一起。

黄日跳右手臂被仪器割出的裂痕十分可怖，紫黑色的青筋一样蔓延在整个右臂之上。右眼像是为了和右手相呼应，眼白已经红得像能滴出血来。他用一红一白的一双眼望向重重摔落到地上的李熏然，随后与尚存一丝理智的孟宇航对视。

李熏然的精神体此刻蜷缩在一旁，半天也没能支撑起自己。

孟宇航很快撤回被黄日跳分散的注意力，重新盯上已经从地上站起身来的李熏然。他的动作很直白，粗鲁又野蛮，困兽一样地往李熏然的方向横冲直撞。李熏然的动作显得有些笨重，对于李熏然状态的认知黄日跳应该是很早之前就有所察觉的，但那时李熏然身体衰败的特征并不明显，加上黄日跳本就无心关注于他所以一直忽视了，此刻被放大的衰弱感还是让他吃了一惊。

李熏然反攻为守，左右晃动避开孟宇航企图咬上他颈动脉的攻击，身体在高频率的闪躲中吃力地维持着平衡。李熏然逐渐被逼到墙边，退无可退，他闭上眼睛稳住身体，再次睁开的时候，孟宇航已经逼近眼前。肩膀被孟宇航牢牢抓住的手指掐进肉里，痛感使得李熏然有清醒了些许。孟宇航张嘴咬下的瞬间，李熏然一偏头歪过身子，随着李熏然摔倒的惯性，双手牢抓着他肩膀的孟宇航也跟着一块倒下。

李熏然借着下落的惯性和时机，一个反身将孟宇航压制住，不知道从哪掏出的小刀抵上孟宇航的脖子，动作干净狠厉完全看不出刚才的虚弱感。

“杀了我！”

“杀了他！”

孟宇航和凌远同时开口。

一个恳求，一个命令。

孟宇航躺在地上双眼死死盯着黄日跳的，他用舌头舔了下自己的嘴唇，刚在摔倒的过程中牙齿磕到了李熏然颈项，被文博远嘲笑过的虎牙在李熏然的皮肤上划开了一道小口。

而凌远站在监控室内曲和的身后，即使隔着不近的距离也能感受到此刻李熏然支持不了多久。他用枪抵住曲和的后脑勺，算是威胁黄日跳帮着李熏然解决即将完全变异的孟宇航。

爆炸的声音打断了几人的对峙，孟宇航笑了，一种如释负重心愿达成的笑容。抵达基地的当晚，韩奕便找到他详细解释了如今这个局面形成的原因：中央塔内高层分裂出两个阵营，支持“向导威胁论”的多数派和少数反对派。认为向导具有威胁的多数派企图研究出一种类似强化剂的药物取代向导，更有甚者希望创造出一种药剂注射后哨兵直接进化成黑暗哨兵，提升作战能力的同时彻底摆脱向导的控制。于是他们找到了凌远，而凌远确实不负众望地研究出强化剂β-1，使试验样品Black427——李熏然成功进化为黑暗哨兵。双方合作关系产生嫌隙也是在此后不久。韩奕原本是支持少数派，觉得向导会控制哨兵精神并引导其按自己的想法办事根本是无稽之谈，但多数派用他的弟弟做人质迫使韩奕不得不听从命令监控并协助抓捕黄日跳。

孟宇航早已不关心什么真相，他同韩奕达成联盟无非是想要替文博远报仇而已。他答应韩奕负责引起骚乱牵制李熏然和凌远，好让他潜出基地带回的帮手能趁乱下手。

李熏然听到爆炸声的同时，孟宇航彻底失去意识沦为丧尸。他轻而易举地掀开原本压制住他的李熏然。此刻，曲和同凌远互不相让地过起招来，凌远躲过曲和一击扫腿，举枪瞄准他的胸口，曲和两手迅速握上凌远的手腕用力一拧，凌远握枪的手松了枪从手中滑落。

李熏然无心恋战，身体上也有些吃不消，实验室外的枪声逐渐激烈且越来越近。

   “让开！”

黄日跳喊了一声，抡起一旁仪器散落的碎片朝丧尸化的孟宇航头上抡去。孟宇航挨了这一下，注意力从李熏然身上转到黄日跳那，直起身子向黄日跳走去。黄日跳随手捡起地上一根钢管在孟宇航朝他扑来的时候，用力将钢管没入了孟宇航的胸口。再看李熏然，已经跑进监控室，帮着凌远对付曲和了。

狞猫此时明显处在上风，李熏然的精神体明显是在艰难地维持着。凌远叫他收回精神体保持体力，李熏然充耳不闻，反倒叫凌远找机会先走。

“没有时间了熏然，我们没有时间了。”

黄日跳将李熏然制住的时候，凌远也颓然地放弃了抵抗。

又是一阵爆炸，整个基地都开始震动，天花板簌簌往下落粉尘。

黄日跳突然觉得饿，肚子却像打满了气的气球胀得厉害。口很渴，想喝东西。他一红一白的一双眼睛盯着被自己抓住的李熏然，牙齿发痒想要一口咬断这人的脖子。

曲和不再管凌远，抓住黄日跳让他松手，试图建立精神链接让黄日跳保持清醒。角雕红着一双眼睛利爪刺进曲和的肩膀，狞猫低吼着跳起来一口咬上角雕的翅膀。

凌远趁乱从黄日跳手中夺回李熏然，扶着他离开。

曲和被黄日跳用手掐住脖子，几近窒息。乱摆的手扯住凌远白大褂的衣角，凌远一手扶着李熏然，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针管扎进黄日跳的手臂，算是回报曲和刚才无意中帮他救出李熏然的举动。

这一针下去，黄日跳手上的力道立刻减弱，随即痛苦地揪住自己胸口。

曲和努力顺过气来，问凌远：“你给他打的什么药？”

“最新研究成果。”凌远苦笑，“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效果。”

曲和上前扶住黄日跳，不知该如何缓解他的难受，抬头想再问凌远些什么，却惊讶地发现李熏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衰老。

又是一阵爆炸，天花板开始掉落石块。

曲和不甘心地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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