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过,要给我做一辈子的饭

隔壁家在聚餐,欢声笑语已经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烟气、酒气、菜肴气透过门缝钻进来,是那种暖暖的、稳稳的气息,一闻就是家的味道,很让人心安。正如书中所写:“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那些市井百态、寻常生活、一日三餐,才是抚慰世俗凡人的良药。

我也进了厨房,想好好的做一餐饭,结果一无所成。很懊恼,干脆倒掉了焦糊的菜,看着狼藉的厨房,心里忽然涌起一种无力感,真希望有一双有力的手,帮我清理一下这片凌乱。厨房里有一面小镜子,背面是笑眼弯弯的你,我看着你,你看着我,我记得你曾说过,要给我做一辈子的饭。

做饭吃饭,在别人心里可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对于你和我,它是我们生活里的一条线索,它是你许给我的承诺,它也关联着我的悲欢。

我记得,初相遇是在一家小小的咖啡店,我看见你坐在灯影里举杯的样子,我在心里悄悄说:“这个人,我前生好像认识。”那种“与君初相识,恰似故人归”的感觉太美妙了。就这样在这里相识,开始交往,最后我们有了自己的家。

我记得,在交往中,我们一起吃了很多次饭,每次你都说:“多吃点。”你曾经因为我太瘦,和你的饮食习惯截然不同而和我分开过。我很伤心。我记得,我写了一篇长文《我终于失去了你》,你在我发文的网站看到了,你评论了一条“心疼”,我不知道网络的那一端是你,回复了一条“遗憾的是,他永远也不会读到这些文字,永远也不会知道我的心疼”。时隔几个月,我们再次牵手,就像曾经短暂失忆过一样,谁也不提这件事,它似乎被我们在记忆里删除了。

我记得,和好的那天,我们又在那个初相遇的咖啡店里吃饭,你还是坐在那个位置,还是一样的灯光,我一直很恍惚,有点分辨不清楚此时是真实的,还是穿越回去的。那天你吃了很多东西,我吃得很少,你说你特别开心,因为有我陪你吃饭。我说我也是。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在新家里吃饭时,你说:“我要给你做一辈子的饭,你想吃什么我就做什么,不会做的我去学。”当时我觉得这是世间最朴素最浪漫的承诺,我掉下泪来,你说:“放心吧,会把你养得胖胖的。”

我记得,你一直很宠我,你在家的时候,我没做过饭;我想学的时候,你说有你,我不用学;起初你经常和朋友出去聚餐,有一次你走时,我哭了,我给你发信息说:“我觉得,爱就是和你在一起吃很多很多顿饭,从每一道菜里感受家的温暖。”从那之后,你出去聚会的次数少了,即使去,也是先给我做好饭再走。

我记得有一次参加婚礼,你带我去了,我俩没坐在一起,你每隔几分钟就给我发一条信息,告诉我吃什么、不吃什么,告诉我你很担心我吃不好……这些信息一直保存在那部旧手机里面,以前我经常打开来看看,就像你还在我身边一样,现在旧手机已经打不开了,可我还是舍不得扔掉,总觉得那里面有你的气息。

我记得最后那一天是周五,你说周六休息,在家给我做好吃的。我问你是什么,你说新学会的菜品,保密。悲哀的是,我永远也不知道你学会了什么,永远也吃不到你的新菜品了。

写到这里,眼泪又涌上来,在泪光中,我似乎又看见你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我还记得我常常在背后抱住你的腰,说有你真好!这时你就会回头说:“给你做一辈子的饭,答应你的一定做到。”

但事实是,你没有做到!你再也无法做到!你承诺过的这一切,现在变成了折磨我的利器,一想起就会疼痛。我曾经以为,我装修出一间精致的厨房,摆放你的照片,我可以模拟着你的样子,重温旧时景,但是我错了,当我在厨房模拟你的模样,万马奔腾般冲进我脑海的都是你的那一句:“我要给你做一辈子的饭”。

我一度认为这一句是我的世界里最动听的情话,因为我们来到这个世间,终会辗转于柴米油盐。没想到最终它变成了最哀伤最绝望的一句。我本想和你一起做饭,做很多好吃的,我本想陪你一起吃很多顿早午晚餐,一起品尝每一道菜肴的味道,一起感受每一碗粥里的温度,我本想和你此生白头,一起老去,我觉得这就是爱。我为我们的未来设计了一百种结局,唯独没想到的就是今天的这一种。

此时,我还像多年前你离开时一样,独坐窗前,带着几行清泪,无感的等待着晨昏。我总是亮着一盏小灯,我希望这份光亮能够牵引着你回到我身旁,完成你的承诺:给我做一辈子的饭。(写在你离开的第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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