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开始习惯于手头维持一两篇短篇小说的草稿,也就是半成品,然后每天花点时间写上一两个小时,少的时候几百字,多的时候可以几千字或一气呵成。
久而久之,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根深蒂固的积习,当我手头恰好闲下来没事可做的时候(特别是在旅途中),若没有一个短篇去消耗和转化我的无聊,就会变得躁动不安。这一点就像我习惯了工作时泡杯咖啡一样。其实我基本已经对咖啡的提神功效免疫了(除非是纯美式咖啡有那么一丝的提神功效),但若不如此,我似乎很难维持长久的专注,也不能保证意识像灯泡一样恒定发亮。
其实我也有不想喝咖啡的时候,但我仍要泡杯咖啡,坐在落地窗前或者能看到河流粼粼波光的某一家咖啡馆,在稿纸上刷刷书写着一些本能溢出的字句,然后在阳光的包围中让困意流淌,等待晚风徐徐来临,半日的时光展开成几张一览无余的稿纸,我看着桌上那杯恬静的咖啡冒着亲切的热气,人间的气色氤氲弥漫,等它渐渐冷却,有一种惯有的伤感袭来。
不知道这个世界存不存在“咖啡冷却悲伤综合症”的患者。这世上什么千奇百怪的癖好和疾病都有,我倒知道有一种叫“伤心乳头综合症”的病,只要一抚摸自己的乳头,就悲伤得难以自拔。与之相比,我这个不足挂齿的癖好倒只能说是小小的习惯了。
我很喜欢的作家格非表达过一个观点,没有时间参与其中的产品是很难说好的。不信你拿过去手工作坊花半年时间精心缝制剪裁的衣裳和现在工厂的流水线产品比一比,就会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这也是我写作短篇墨迹无比的一个原因,我愿意花很多时间去等待它塑成,白天的我和晚上的我,工作的我和休息的我,旅途中的我和日常中的我,单身的我和恋爱的我,少年的我和老年的我,作为父亲的和作为儿子的我,状态一定判若两人和略微不同,用不同的状态去写作,并用一种统一的标准去要求他们在一个定境里和睦共存,文本就会呈现局部分裂,总体统一的面貌,不管它们是否有存在的价值,但有时间参与其中。
灯光和咖啡是我漫漫长夜最好的伙伴(其实我已经很久没有熬夜到晚得离谱了),灯下我可以肆无忌惮悲伤,用冷静的笔去书写它们,悲伤似乎和诸多其他的情绪浸润,产生神奇的化学反应,如一个个蹦跳的雨珠。
咖啡已经冷却了,喝了一口凉凉的咖啡,像品尝了一口微凉的天色,天空渐渐暗去,有人来到这家咖啡店,有人起身离开这家咖啡店,我浑身充满了调和均匀的情绪,像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趁着时间还早,我想去一家二手书店,或者回家弹一会儿吉他,或者去找朋友聊聊天,然后做一个心满意足的梦。而此时此刻,人来人往的街头,华灯初上,只有晚风迎面而来,轻轻地,沉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