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到大正规的教育只受了11年,五年小学,三年初中,三年中专。
那时的农村没有幼儿园也没有学前班,到了年龄直接就成了小学一年级的学生。
中考我考了全校第二、全县第三十几名,因为没人给我讲上高中考大学和上中专有什么区别,只听说上中专包分配,可早早工作吃国家的皇粮,我便糊里糊涂走进了卫校的大门。
我小学五年没换过班主任,那年秋天开学时,我们的班主任老师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刚年满十八岁,因为乡村小学缺老师便以民办教师的身份给我们上起课来。
记忆中,十八岁的班主任老师梳一个中分头,头发打了发油黑亮黑亮的,刚上学一个多月就到了十月份,学校门口的杨树叶萧萧落下,放学站队时老师穿了一件藏蓝色的风衣,格外的帅。在物质还很匮乏的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我们好多学生还穿着有补丁的衣服,妈妈做的小花棉袄九月底就被穿到了身上,直到次年的五月份才能脱掉。对新衣服的渴望让那件崭新挺廓的风衣和老师潇洒在形象永远定格在了我的记忆中。
老师那时有一架照相机,那在整个村子里也是个稀有的物件,有幸成为了老师的学生得以我在小学阶段有几张照片保存了下来,成了关于小时候恒久的记忆。
老师被校长起了个外号,叫X慢人,x是老师的姓,因为他做事老是不紧不慢,放下正儿八经的课不上,总喜欢给我们讲一些课外的东西,语文课上他绘声绘色给我们念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直到忘了下课的铃声,别的年级的学生下了课都趴到我们班教室的窗户上也听得津津有味。
那时一周上六天的课,只有星期天放假,放了假老师也让我们到学校来,他自己掏钱订的郑渊洁的童话大王便成了我们的最爱,舒克和贝塔、皮皮鲁和鲁西西这些童话中的角色我也许一辈子都难以忘记。
老师还教我们做手工,记得最清楚的是我打烂了妈妈攒下的好几个鸡蛋,才终于成功了一个,用筷子在鸡蛋上掏了个小洞,倒去里面的蛋清和蛋黄用它做了人生的第一件手工一一个不倒翁,用毛笔在蛋壳上面画上了头发、眉毛、鼻子和嘴。
上三年级时老师要求我们每天写一篇日记,既使写成流水帐也不要紧,偶尔哪天哪位同学写的好,老师都会表扬,当成范文来念,这点小小的荣誉激励着我们几个学习好点的学生为此乐此不疲,后来每周一篇周记,老师都会用红色的蘸水钢笔认真的写上评语,那不小心滴到本子上渗进纸里的红色墨点子现在都在眼前浮现,老师常在我的周记本上出现的一句评语“语句通顺,朴实无华”深远的影响了我,直到现在我都写不出什么华丽的语句来,我常想二三十年前老师给我的这句评语已经预测到了我的后半生,给我定下了一个衣着打扮、言语、行为处事方面都朴实的基调。
老师也有让我们“痛恨”的地方,他喜欢拍照片,也许我们那群土不拉叽脸都洗不干净的孩子让他没有灵感,他特别喜欢班上长得漂亮、穿得干净的两个女孩子,两个小女孩在他的镜头里笑靥如花,而我们另外七八个远远看着的孩子心里嫉妒的发狂,我们偷偷叫他“偏心眼”,很多年后,我回头寻找自己一直不自信的原因,认为老师这一不经意的举动曾深深伤害过我幼小的心灵,他让我从小就知道我不漂亮、不可爱。
老师下了课会和我们一起踢毽子、打沙包,没有正课可上的时候会给我们讲故事,反正做了很多其他老师都不屑为的事,所以小学校里的其它老师都认为我们的老师不务正业。可就是这么一位不务正业的老师让我喜欢上了文字,曾经我最大的理想是当一位作家,而那时我最想写的就是老师的“偏心眼”,他对那两个漂亮小女孩的喜爱和偏袒在另外一个十岁小女孩心里是严重的创伤,尽管伤害的不仅仅是我一个。
很多年来,常常会想起我的这位小学老师,曾经的对两个漂亮女生的“嫉妒”、对老师的“恨意”早已烟霄云散,一直认为他是对我的性格和人生产生最深远影响的一位老师,尽管这影响包括好的和坏的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