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去年席卷好莱坞的反性骚扰运动“Me Too”以来，多位影视界大腕身陷丑闻。

这场运动也烧到了韩国。

2018年3月6日，韩国著名导演金基德被曝常年性骚扰、性侵女演员，演员赵敏基被曝性侵女学生，且受害者不止一人。

说起韩国导演，我们观众可能更熟悉以黑色诡异风格著称的，拍出《老男孩》的导演朴赞郁，还有将自己的出轨故事拍成电影《独自在夜晚的海边》的洪尚秀，而金基德，似乎一直是小众的。

拍摄边缘人题材的导演总是容易被忽视，更何况金基德的电影向来以低成本和高效率著称。因为直面暴力、死亡、性，韩国国内主流媒体对金基德也有很大争议，韩国民众对他又爱又恨。

如果没有爆出性侵事件，金基德恐怕难以进入大众视野。

但是这样一位导演，却获得了不少国际大奖，被戏称为“欧洲人的韩国导演”。

今天这部影片，《圣殇》，斩获第69届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等多项大奖，延续了金基德的一贯风格，大尺度，边缘人，暴力，复仇，死亡。

从海报和电影名字，我们就能读出一些信息。

《圣殇》，又名圣母怜子图、施恩，海报上的这个女人，也就是圣母，她担任了救赎者的角色，这与金基德电影向来注重女性角色一脉相承。而她怀里的那个男人，则是担任被救赎的角色。

爱与救赎，永恒的主题。

问题就在于，如何把这个“爱”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爱能够救赎一个人，让一个恶魔成为人？金基德选择了母爱。

说母爱也不完全准确，这个母亲，并不单指血缘上的母亲，也是站在人道立场上，以母亲角色体现的，对全人类的一种泛爱，一种悲悯。用一个词，“神爱世人”，可能解释地更通一些。

再来看故事本身。

故事并不复杂，母亲张美萱，儿子因为被人催债自杀而死，她去找追债人李康道复仇，装作是他失散三十年的母亲，复仇过程中，却又对李康道起了悲悯之心……

李康道，他是个职业催债人。每天的工作就是向欠下高利贷的人上门讨债。

什么样的人会被人讨债？答案显而易见，穷人。

借男主角李康道的视角，金基德展示在我们眼前的，是一幅韩国底层人口的悲惨生活图景。

雨果《悲惨世界》里有句话，“贫穷使男子潦倒，饥饿使妇女堕落，黑暗使儿童羸弱。”

他们就生活在那样的悲惨世界里。

夫妻。丈夫欠下高利贷，妻子想要出卖身体来换得几日宽限。

父子。儿子要出生了，没有钱，年轻父亲放弃自己的音乐，将自己弄残废，拿三千万保险金养孩子。

母子。没有能力偿还高利贷，儿子自杀，留下一封写给母亲的绝笔。

“到底，钱是什么？”

那些被追债的人绝望地问李康道，李康道自己也不知道。也许不是不知道，只是答案太残酷，连说出来都是一种凌迟。

张美萱回答，“是一切的开始，也是结束。爱情、名誉、暴力、愤怒，憎恨、嫉妒，复仇，死亡。”

“复仇？”李康道问她。

对，这是圣母的救赎故事，也是一个普通母亲的复仇故事。人类之爱与人性之爱，同时存在于这个女人身上。

电影直到最后才告诉我们，她不是李康道的母亲，她因为李康道失去了儿子，接近李康道是她的复仇。

被追债的人形容李康道，“用钱试探人性的恶魔”。他确实是个恶魔，即使贫穷也不能为他开脱罪名。恶魔与人的区别就在于，恶魔知道自己在作恶。

李康道集结了金基德电影中的变态元素。

他嗜血暴力，杀了鸡之后将鸡内脏扔在卫生间地板，每天将刀插到裸体女人画像的心脏处。

他冷酷无情，面对被追债人的求饶不为所动，用残忍的手段将他们逼上绝路。

甚至用极端的方法试探自称是他母亲的张美萱。让她吃他身上割下来的肉，强奸她。

但是，就像张美萱最后的独白，“康道也很可怜。”

李康道成为这样一个恶魔，不是他一个人的错。

他从小就是孤儿，没有人教给他什么是爱，他是自我封闭的。这样的成长环境使他形成了那样一个，与社会格格不入，甚至是反社会的人格。

他不爱任何人，任何人也都不爱他。

恶魔有了母亲，他心里有了爱。

他走到街上，任由母亲牵着他的手，他对着小丑给的气球，眼睛笑成月牙。

他开始尊重夫妻、母子、父子之间的爱。也开始懂得失去亲人的痛苦。

影片以李康道追债开始，然后安排找到母亲后的李康道，再次经历那些被他毁掉的人的人生。看到自己犯下的罪，被他毁掉的家庭，他忏悔，但仍然一言不发，他在沉默中静静死亡。

圣母为了救赎恶魔，献出了生命，她使恶魔成为人。

而恶魔，选择以死来偿还他犯下的罪。

金基德有多冷酷？圣母来过人间，但是不属于这个世界，她只能死亡。

他相信爱，但是不相信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