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 容

笑 容

人生的问题和痛苦具有非凡的价值,它能让人经历如同蝉破壳而挣扎过程,促使人的翅膀变得强硬。某一天,我突然发现我对自己多了一份了解,不,应该说我对自己有了一点了解,因为我以前从没认真了解过自己。

    妈妈做化疗的20多个日子,让我真正地体会到什么叫天昏地暗。每晚,我通宵守在妈妈床前,看着她无数次翻江倒海地使劲呕吐,直至接近昏迷地仰面朝天地躺着不再动。我知道,那时化疗药物像毒蛇在啮噬她的肠胃。她披散的头发有几绺耷拉在蜡黄的脸上,气若游丝。有一次,我给妈妈掖被子,发现昏睡中的妈妈手上抓着热水袋放在胃心口,那是她难受极了企图缓解……我心如刀绞。

    白天,小哥会逼我回家去躺下休息几个小时-------我们都明白,如果我垮了,再没人能代替我夜晚照顾妈妈的工作。我深知这一点,回家就抓紧时间赶快躺下。我电视也不敢看,我与世隔绝,我向老天祈祷:让我睡着!让我睡着!好精力充沛地照顾妈妈。可是,我的眼前老是浮现出妈妈痛苦的样子,老是浮现出爸爸愁苦的样子,另外我还老是不可遏制地考虑妈妈身后事,考虑爸爸今后如何才能过得好些。最难过的时候,我把头蒙到被子大声痛哭。最后,我绝望地发现自己因为睡不着而昏头昏脑,而疲惫不堪。我开始求助于帮助睡眠的药物。

有时小哥回来和我讲话,会有意无意地看我的眼睛。终于有一次,他问我:“小妹,你是不是偷偷在哭?”

我笑笑说:“没有,哪里?怎么会哭?”

这时候,我们兄妹需要的是相互打气,相互支持。

    如果说这时我在小哥面前的笑容是装的,那我在爸爸妈妈面前的笑容可是完全真实,是从心里发出来的。

    一跨进病房,我就觉得我的心好柔软,我知道我脸上挂的是最明媚最阳光的笑,我对爸爸妈妈说话时语气不由自主地十分温柔,一点也不需要装。我很自然地夸他们说“好乖!”“好听话!”“好勇敢!”“妈妈真棒!”妈妈状况好一点时就入迷地听我讲逗她开心的话,然后忘怀地咯咯地笑,像无忧无虑的少女,爸爸脸上的愁苦也随之消退,因为我和妈妈的笑容,他的脸也笑成了一朵花。

    有一次,我蹲在床头的地上,用电饭煲为妈妈做吃的。我感觉到妈妈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后来她说:“小妹,你知不知道?你说话的语气、你的笑容,让你周围的整个氛围变得轻松,让我的心很宁静。”

    我当然感觉到这些了。我又仔细想了一下,我怎么会有这个能力?我怎么能做到刚才还是悲痛难遏,转眼到爸爸妈妈面前就可以真正温暖地笑着呢?而且这样的场景几乎是天天在交替着上演?

    那是因为,当问题和痛苦降临时,我和爸爸妈妈的角色转换了。在我的心里,年迈体弱的他们变成了需要我呵护的孩子,我深深地怜爱着他们,出自本能地细致入微地保护他们的心灵。这是爱的力量所致!

    直面问题和痛苦的经历,使我对自己多了一份了解,使我知道了自己有一股潜在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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