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工地宿舍的某个晚上,我把张嘉佳的《云边有个小卖部》看完了。在最不文艺的地方做了一件最文艺的事情,发现自己终究是过了看张嘉佳的年纪。
章鱼知道后对我说,你已经不青春了,然而还在看青春小说。
我说你丫的有种来珠海,我让你回不了海珠。
我和章鱼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上次见面还是送他去轻轨站,他要去一个离珠海1500公里的城市。
偶尔我们在网上互相闲聊扯淡几句,说有时间一定要见面喝上一杯。后来我们都很穷,谁都离不开自己当时住的城市。
几年前,他回到了广州,我看完了《云边有个小卖部》。
云的一边有没有小卖部我不知道,但是工地旁边确实有个小卖部。
在小卖部买瓶可乐,在路边摊点个干炒牛河,一边吃着夜宵,看着旁边几个晾脚大叔吹水,不仅充满烟火气息,还充满脚臭气味。
记得大学毕业离开学校那天,我和章鱼还在一起打英雄联盟。一局45分钟完毕,然后分道扬镳,好比两个武林高手在离别之前,还惺惺相惜,对决一场分个高下。
我是最后一个离开宿舍的人,所以舍友陆续每离开一个的时候,我都会跟他们说让我来送你上路。
留最后一个离开宿舍的人打扫卫生的,难道不应该送他们上路吗?如果是有路怒的,搞不好还会在路上捅多几刀。
送章鱼去坐车的时候,章鱼突然非常煽情的问,阿鸿你会不会不舍得?
我说不可能,晚上还有一个要送呢。
到了晚上送简简的时候,她居然也非常煽情的问我,阿鸿,你会不会不舍得?
我说不可能,下午已经送走一个,有经验了。
然后我露出一个偷工减料的微笑。我就是在这样的一瞬间,在我毕业离真正进入社会工作还有一步之前,突然学会了这种偷工减料的微笑。这种微笑就好像我去发廊剪完头发后前台小姐微笑着对我说你短发时更好看的那种,保留着8分职业道德和2分的真心。
然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一直觉得告别的仪式应该挺多,比如喝酒,旅行,唱歌,或者干脆大哭一场。实际上,都是在悄无声息中进行着,就在我们以为还会再见面的时候。
这几年来,我和章鱼常常会进行比惨大会。
我说我毕业后第一份工作工资1500元,实习期三个月到半年。
章鱼说他还在吃白饭配榨菜,还没有像学校饭堂的免费紫菜汤喝。
我说我约喜欢的女孩出去吃面条,她叫我去做梦。
章鱼说他约房东出来吃饭,房东叫他交房租。
我说我被女生甩了。
他说他不敢联系前女友。
从物理伤害上对比,章鱼比我惨,毕竟他比我还穷;但是从精神伤害上对比,我比他更惨。他联系喜欢的女生能得到疼惜,我联系喜欢的女生只能得到可惜。
当时我公司的总裁开会时对大家说,工作前几年,有钱就要花光,你去追女孩子总不能请人家吃个面条吧。
我觉得总裁说得有道理,所以最后我请对方吃了云南米线。
小说中的刘十三,喜欢的女生不喜欢他,大学补考都没过,找到了工作也是一事无成。有些事情,不是靠努力和毅力就能做得好。
说的就是我们这些普通人嘛。
虽然我大学补考最后过了,工作后来也有了一点点起色,但是被女生拒绝这点一直没变。
章鱼一直没联系前女友,而最后前女友联系了他,告诉他前段时间结婚的消息。
“惨”这个特征好像一直摆脱不了。
实际上,随着时间的推移,心理会发生变化。或者索性说,从青少年生长成青年,再生长成中年,追求在慢慢变化。
但人生似乎总是这样:它在你20岁的时候,让你得到10岁想要的玩具;在你30岁的时候,让你得到20岁想要的工作;在你40岁的时候,让你得到30岁想要的名利;在你50岁的,让你得到40岁想要的智慧。
于是你在想,得到了又怎么样,已经太晚。
小说的最后充满遗憾,但也归于平凡,幸福缓缓而来。
这些感想,我跟章鱼讨论过,也是这么说的。
章鱼听完后说,他妈的没有女朋友不行。
他说,我都还没有女朋友,怎么归于平凡。
后来随着我俩脑子产生的褪黑素逐渐减少,最终得出一致结论:
温柔+漂亮+没有男朋友。
写到最后,按照惯例,总得承前启后点题一下:
章鱼你丫的有种来珠海,我让你回不了海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