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又和涛涛聊起了我的过往,仿佛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魔力,总能开启我回忆时光的大门,这次时间轴转到了我小学一年级的那个暑假……
老家的夏天空气中总是充斥着黏黏的闷热,偏偏记忆中的那天下着淅沥沥地小雨,都说夏雨轰隆隆,但那天的夏雨却一点也没有它的脾气,就这样细细地飘着,似乎没有让人打伞的意思……
妈妈的头发上顶着几颗散落的雨珠推门进来说:“大伯要回京了,赶快去送送。”我一个激灵的从床上跳起来跑到大伯那里,紧紧地攥住大伯的衣服,大伯很高个子有1米️8几,但他说话总是很温柔,所以我总是很舍不得他。妈妈见我不放手,着急的拍了我好几下屁股,我就从最初的滴几滴泪珠子到放声大哭,心软的大伯便同意带我去北京,零几年的绿皮火车慢慢悠悠的晃着,因为它永远不知道一个孩子想快点抵达首都的那种焦灼,火车晃了一天一夜我和大伯终于来到了北京,零几年的北京不似现在的繁华,但喧闹却是一脉相承的,让我这个只对麦田里蟋蟀叫声熟悉的乡下娃感受到了北京这个大城市的魅力,吃过午饭,我便和大伯回了家,大伯有个女儿,是我最爱的堂姐,堂姐非常开心我能来北京,我和大伯刚进家门,堂姐就一路小跑地过来抱我,这时夏风调皮的拨弄垂柳的秀发,空中散发着甜甜的阳光味道……
大伯是北京城建的一名工程师,是一份很体面的工作,那时大伯家里很热闹,好多人住在一起,有大伯、大娘、大娘的妹妹、妹夫、大娘的爸妈、堂姐,还有大娘的儿子。每次吃饭是最热闹的,总觉得想要夹到自己喜欢的菜都要转好久的桌子,但那时的堂姐更喜欢往自己的碗里夹些菜带着我去她房间吃,那时候的我还太小,总体会不到一个正处于青春期大姐姐的心情,总体会不到那种热闹的氛围从来不曾留下过她。
我这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和土生土长的北京娃竟也能有一段美好回忆,大娘的二妹妹家有个儿子和我差不多大,总是惹我哭,但小孩子总是和小孩子要亲近一些的,就算他总是惹我哭,我还是最喜欢和他玩耍,但我说话口音太重,面对他的开朗、说笑,我总是默不作声,不敢回应。但他却好似明白似的只让我点头、摇头,我们一起玩玩具,一起分可乐,一起偷吃冰淇淋,嬉戏玩闹的日子很是开心,最爱的就是他那张讨大人们喜欢的小嘴了,他虽然调皮但更多的是懂事和善良……我很喜欢这个在京陪我玩耍的小伙伴,但美好的时光总是匆匆的……
大伯、大娘要去上班,姐姐要去上学,家里便没有人照顾我了,最后大家集体讨论把我送到二伯家去,就这样我和我最好的小伙伴坐上了去丰台的车,车上我们有说有笑,一起玩玩具,分别时我是很不舍的,他便把他的玩具送给我当作纪念,那个礼物是我人生中除亲人外收到的第一个礼物,心中的那种喜悦和感动直到现在感觉还存有温度,只不过从那天分别过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带给我温暖的男孩了……
大伯匆匆忙忙地走了,我就在那时的丰台住下了,丰台好破旧,二伯也不像大伯那般是有正式工作的,二伯只是个买水果的商贩。对了姑姑当时也来北京做生意和二伯住一个院子里,丰台空气中的味道和老家的好像,黏黏的、闷闷的。5岁的我并不知道在同一个城市俩兄弟的生活竟有如此大的差距,而我在北京的生活也变得没那么好过,二伯家里人都忙着做生意,没人照顾我,不仅如此我还必须要照顾姑姑家的儿子,弟弟总喜欢吃冰棍,吃完身上总是一身奶油,我就忙着找叶子帮他擦干净,姑姑做的饭一直很难吃,难吃的我宁愿挨饿也不愿吃她做的饭菜。那时最幸福的日子莫过于姑姑给我们买的炸小鸡肉串,那时候我总是吃的很慢,总想让这美味在口中存留时间更长一些,但弟弟每次都先吃完,他的吃完了就会对我说:“姐姐,我还想吃。”我的大半个鸡肉串就被他这样抢走了,我本是最不情愿的,但姑姑投射过来的眼神,我不得不忍痛割爱让给他。这样的日子循环往复的过了一个月,我思念家乡,想念父母的泪水终于决堤了,每到傍晚时总会趴在床上哭,哭了差不多近一周,二伯、姑姑他们再也忍不了我了,就让我和二娘的弟弟一起回老家,出发的前一晚姑姑给我洗了个无比干净的澡,这个澡洗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中间换了好几次水,洗完我感觉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呼吸,再也不像个沿街讨饭的娃娃了……
早上拎着二伯给我准备的吃食,就和二娘的弟弟坐上了回家的大巴,零几年的长途大巴,三十几个的座位总是要塞七八十个人,叔叔买的是站票,没办法我就只能坐在我的麻袋上,长途汽车晃的比绿皮火车还要慢,因为它更不能体会到我想要回家的焦灼,就在这夹杂着脚臭,汗臭,唾沫星的空气中晃了一天一夜,终于在凌晨4点多到达了我曾祖父家,曾祖父家刚好就在下车点,曾祖父的家离我家只有不到一公里的距离,但曾祖父还是要我天亮的时候再回去,我就乖乖的在曾祖父的葡萄架下坐了两个小时,天微微亮的时候我匆匆拜别曾祖父飞快地背上我的麻袋回家了,初秋的老家,有点凉意,路边小草叶片上的露珠折射出太阳的七色光芒,我拎着麻袋走在散发着麦苗清香的田间小路,再也没有想去远方的欲望……
北京的桥,吆喝的糖葫芦,广场上的风筝,前门的大碗茶,都不及我最爱的麦苗香……因为那是烙在我骨子中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