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庄里有条水渠,穿院而过。自营业以来就养着朋友送的二只面盆大的巴西龟。每日里二只龟心闲气定地在水里上下游着,绿水清漪。人多时它们就缩在渠底,院子一静下来它们就浮上来吐吐泡泡,伸伸长脖,引得水面上的那只白鹅嘎嘎地叫,偏生几分闲暇的田园风光。六年来,它们就这样生活着,日子平静得就象小渠的水不紧不慢地往前淌着。
转眼到了2016年,它们的日子却再也没有平静下来。
每天来玩的小朋友只要发现水里的龟,就会沿着渠边追逐它们。手里拿着长长的棍子赶着它们时浮时沉。但这天却十分异样,一只龟任小朋友的呼唤敲打就是一动不动,头久久不伸出来。打捞上来它确是死了。剩下的一只伸着细细的脖子,小眼睛也不再𥑮𥑮碌碌地转,一直盯着岸上的那只龟,最后一沉,默默地待在渠底,仿佛知道了从此在这清凉的水里再也没有了嬉戏的伙伴。它不再理会小朋友们的逗弄,守着自己那汪从今天开始盈盈孤独的水。
一天天到了初春的日子,天气依然冷。沉寂的水面上很少看到龟的浮出。每天走过渠边就会仿佛又看到那两只龟你追我赶着,水纹随着它们的嬉戏不停扩散的场面。但只剩一只龟后,它就很少露出水面了。
这天守门的马师傅来找我。他说:“你知道吗?咱渠里的老龟丢了。” “什么?”我心里诧异,“那么高的水渠,每天捞条鱼都得费老大的劲,它又出不来,怎么会丢呢?”正想着只听马师傅说:“这不,今天一大早有个小伙子用布裹着送回来了。” “噢,怎么回事?”马师傅靠近一步小声说:“他有一次来山庄吃饭,看上咱的龟,就趁咱们忙悄悄下渠捉走了。” “啊,那他又良心发现把龟送回来了。”我欣慰地说。“什么呀?”马师傅突然神秘起来更小声说:“他把龟带回家后不几天家里就出了好几件不幸的亊。先是儿子放学路上被碰,又是⋯”马师傅絮叨着:“村里的老人都说他不该抓老龟,它有灵性的。这不,他今天才一大早送回来。唉,咱这大门每天敞着,不是送回来连那天丢得都不知道。”他一边懊恼着一边去渠里放那只老龟。
我也不由地到渠边看这只失而复得的老龟。它仿佛知道回家了,不停地把小小的脑袋伸出水面。“怎么看也就是只龟,你家出了倒霉事怎么就扯上这只龟了呢?”我心里不由地为这只龟鸣不平。“原来人家送还回来还真不是为自己拿了别人的东西内疚,却是相信村里人说的老龟有灵性,不还回来怕家里接着出事”,心里想着就越不是滋味。望着水里的老龟,它能有什么力量和灵气呢?
倒是一些人实在有力量。看到明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拿了就走占据己有。可一旦灾难来临又怨天尤人。从不反省自己的行为,心中早已没有了做人做事的底线。想想生活中这样的事仿佛越来越多了。
渠里的龟依旧不紧不慢浮着。天气一天天暖起来。春暖花开的院子让人不由地要多待些时间。这不一个老朋友在小院里正忙着培训她的员工。她们在院子里走着队列,做着各种据说能培养团队合作意识的游戏。小院里有了这些青春飞扬的姑娘们也显得格外敞亮。不知不觉到了傍晚。
她们结束了,我忙走上小桥去送朋友。一个明眸的姑娘看我和她老总很熟悉,竟脱口而出:“姐,你和老总认识?”“是啊,很多年了”。我笑着回答。她突然很着急象有件重要的事要说,她一边拉起身旁娇小的姑娘一边着急地说:“姐,刚刚培训结束时我们在渠边玩,看到有个二十多岁的人脱掉自己的衬衫包着从你们渠里捞出的一只龟往门口走了”。我顺着她的指向跑向停车场,那还有什么人,早己车走场空了。
姑娘们也都赶过来叽叽喳喳地描述着。那衬衫的颜色,小伙子的长相,怎么跳到水里捞,一个比一个说地详细。她们要旁观多久才能连这样的细节都看得一清而楚呢?
这次龟的离去倒是在众目睽暌之下。这么多正在培训各种精神的年青人围观着。龟的被离去竟成了人们眼中的一道表演。直到知道我与她们老总是朋友才争先恐后地告诉事情的经过。突然想起微信上一则笑话。它告诉人们假如家里进小偷求救时一定喊:“失火了”。因为这样邻居们才会开门。
老龟就这样与2016年一样一去不返了。如果它真有灵性,它一定会告诉我们心灵失火比房屋失火更可怕。它在被离去时看到了围观的人们心在着火,但它的灵性却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