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农村交公粮的场面,是人山人海,热火朝天,农民交公粮的辛苦既无以言表,又让人回味无穷。
2006年以前,村会计每年会根据每户承包的土地面积,核算每户应向国家缴纳多少农业税,向国家交多少公粮,公粮按国家收购价折算成钱后抵农业税,其是公粮也就是相当于农业税了。记得我家每年需要交稻谷,玉米,小麦等多个品种共计500余斤公粮。
交公粮的日子多在收应季作物的季节,收玉米的季节,就交玉米,收小麦的季节就交小麦,农民都是趁天气好,把晒干了的粮食尽快的交完公粮任务,而且粮站收粮也有时间限制,过了时间就不收了,因此交公粮这事就显得更紧迫了。
交公粮前一天,一般邻居都会相约好一起去,人多相互有个照应。定下第二天去后,在黄昏或夜里,父母将准备交公粮的粮食,认真的检查一下,用牙咬几粒,看是否干透(老人的经验);用风车再吹一遍,确保粒粒饱满;再把吹好的粮食放在大簸盖上(一种竹制农具),一点点的将粮食拨下去,下面接着箩筐,目不转睛盯着,一双手不停地拨动,时不时捡出碎石子扔掉。这些是交公粮前一道道必须的工序,必须要挑选最好的粮食当做公粮,要晒干、捡尽石子,不然粮站不收。一二百斤粮食要这样一点点的准备出来,每当干完这活,眼睛红红的,手是麻木的。
交公粮当天,人们伴随着公鸡的啼叫,天刚蒙蒙亮就早早起床,挑上把准备好的公粮就出发了,那时村里还没有公路,全靠人挑,最早些年,人们是箩筐装粮食,后些年,人们发现有装化肥的“蛇皮”口袋更方便,还不怕撒,又改为了用塑料口袋装,但不管用什么装,都是用肩挑着去交公粮。我家离最近的粮站有12华里,要过三道沟、翻两座山,一路爬坡上坎,期间要歇好几次。因距离较远且坡陡路窄,一个成年男子一次只能挑100斤,妇女一般挑80斤,而我那时只最多只挑50斤,一趟下来,我的两肩被压得通红,火辣辣的疼,等赶到粮站,人们己排起了长龙。
顶着烈日,排着队,一步一步往前挪,等候收粮员验粮,好不容易排到了,只见粮站工作人员一边神气的叼着香烟,拿着一根长长的一头尖的空心白铁管,往粮食里一插,然后往旁边桌子一拍,管里粮食掉桌上,装模作样的看着品质,一边拨拉着算盘,一把木椅子坐在磅秤旁,那个神气劲,真是牛气冲天,不过来交公粮的人一般还都要拍拍他们的马屁,他说好就好,他说不好就要你退回去。
排了半天队,终于轮上了,验粮员还会刁难半天,经常说干度达不到要求,就得在粮站边找块空地,找上带好的塑料布,在那里晒上,到下午再去交,总不能那么远再挑回家来的。
有时人和粮再晒上半天,两眼晒得直冒花,但验粮员就是凭人一张嘴,说不收就不收。有时能遇上个熟人,说起当天验粱员是他二姨父的三舅子的外侄,就立即靠上去,让去帮说说,顺便递上盒好烟,再去试试。在熟人的关照下,终于交上成功了,拿着收条,收好自己的空粮袋,一边擦着汗,陪着笑容,碰上熟人不忘说一句:“合格了,交上啦”,为交上公粮而自豪,为粮食合格而满意。
如果没有熟人,那也得交,就得去低三下四的求他们,最后扣上3斤水分,再定个三级,虽然损失了些,但总算交上了,不至于再费事挑回家,在最后交上公粮的那一刻,心情的无奈与自豪交织在一起,至今难以忘怀。
如今,国家放开了粮食收购,交公粮离我们远去了,再也见不到验粮员牛气冲天的神态,再也看不见政府保护下的粮站一家独大,为所欲为。
短短15年,人们已经没有了公粮、农业税的概念,但它留给我的,是长久的回味和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