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父亲的数学题
上小学时,父亲经常教我做数学题,帮我寻找答案。成年后,父亲只给远嫁他乡的我出过一道数学题。
而直到今年中元节,我才找到这道题的答案。
几年前,我一个人带着孩子回娘家,那是我第一次开车上高速,心惊胆战地走进家门,父亲刚见面就给我出了这道数学题:
你一年能回几次家?我和你妈还能活多少年?你这辈子还能见到我和你妈几次?
一连串的发问,让我差点掉了眼泪。
我当时还在心里怨怪父亲,明明知道我远嫁,明明知道我工作繁忙,很多时候身不由己,为什么一定要提出这样的问题扎我的心。
父亲一直身体很好,我以为这样平安幸福的日子可以一直天长地久地过下去。什么时候我拿出电话拨出那串熟悉的数字,父亲就会一直在电话那头等我。
奶奶享年95岁,寿终正寝。我以为父亲也一定可以。因为父亲性格爽朗,说话底气十足,像极了奶奶。
连续四年我所在的部门里只有我一个领导,我以为我没有权利休年休假和探亲假。
每次回去看望父母,也总是利用周末的时间,最多请上一天假,来去匆匆。
父亲总问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够休假,我总说快了快了。我以为我还会有大把机会陪伴父亲。
我以为父亲给我出的数学题,答案远远没有到揭晓的那一刻。
但是,我太天真了。
一切在庚子年中元节这一天的早晨戛然而止。
父亲因心力衰竭骤然离世,父亲给我出的数学题突然有了答案。但是父亲却永远不可能知道答案了。
02 和父亲在一起的日子
我是父亲最小的孩子,小时候,他对我有各种昵称。
比方爸爸的小棉袄。比方小bo ce,好像是小白菜的谐音。
小白菜命运多舛,为啥会叫这样一个昵称呢?一次问父亲个中缘由,他却已经忘记了他曾经这样叫过我;
比方小mo华。有一段时间,他总叫我小mo华,导致胡同里的邻居也一度这样叫我,以为那才是我的本名。
母亲曾告诉我,我两岁时,有一次高烧不退,很少说重话的父亲,埋怨母亲照顾不周,指责母亲:孩子要烧坏了,你试试!好在我小时候一直很皮实,很快就退烧痊愈了。
上小学的一天,父亲在单位听到一个奇闻:有一个神童可以用耳朵听字。父亲兴冲冲回到家,写了两个字,团成纸团,满怀期待地望着我,让我听。
我把纸团紧紧地贴在耳朵上,努力听了半天也没能听出个所以然,看到父亲失望的表情,至今仍觉得很对不起他。
记得上中学时,父亲曾经研究过一阵子易经,他喜欢给我相面。他常常望着我说,嗯,我女儿天庭饱满,鼻子有准头,将来肯定有福气。
上初中时,我和二哥在同一中学同一年级就读。父亲从微薄的工资里拿出钱给我和二哥订阅了《中学生》杂志。
父亲说,那时候,他每次去学校开家长会都会喜忧参半。
在我的班级,父亲常常作为优秀学生的家长介绍经验。二哥生性调皮,不喜读书,在二哥的家长会上,父亲则总是被老师批评的那一个。
记得有段时间,父亲恨铁不成钢,常常忍不住在饭桌上批评二哥。
二哥是个暴脾气,常常一赌气,放下筷子不吃饭就要去上学。父亲又心疼哥哥要饿肚子了,拦着家门口不让走,有几次没能拦住,他就骑着破旧的自行车,一路追赶,把饭菜一直送进二哥的教室。
我高考那年,实行的是估分报志愿。我过于谨慎,预估的分数比实际分数竟然低了几十分,导致我以重点大学的分数考入了普通的本科院校。但是不知为什么,即便高分低就,录取通知书上我的专业竟不是我的第一志愿,我被调剂到了别的专业。
我本来对学校就不太满意,没想到专业也被调剂了。我很沮丧。
父亲怕我想不开,想出各种理由开解我,谎称录取我的历史系档案专业是专门选取高分,选拔优秀人才的。天真的我竟信以为真。
在历史系档案专业就读两个月的时候,班里的辅导员找到我,说我的学籍已经从历史系转到法律系了。我一头雾水,跑去法律系办公室想问个究竟,竟无人知情。但原来的历史系已经停发了我的生活补助。
90年代初,家里还没有安装电话。
我不知所措,跑到邮局给家里拍了封电报,电报上只写了简单的三个字:父速来。
电报引起了家里的慌乱。因为那个年代,好像能让人舍得花钱发电报的事儿一般都不是啥好事儿。
经过紧急家庭会议的集体分析讨论,又进行了算卦占卜,父亲断定,我肯定是从大学宿舍的上铺摔下来了。
父亲和大哥匆匆坐长途车赶到学校,得知缘由,父亲一边抱怨我,为啥不在电报上多加上“转系”两个字,害得家里人担心半天,一边兴奋地道出了其中的原委:开学了,父亲送我报了到。
回到家,他气愤不已,连夜给大学的校长和教务处主任写信,质问他们,女儿的高考分超过了重点大学的分数线,作为一个二本院校,究竟为什么第一志愿没有录取他的女儿?!如果不给出说法,此事定将追究到底。
或许学校自知理亏,或许那些年当权者尚有所忌惮,校招生办悄悄给我办理了转系,我最终进入到法律系学习。毕业后我学以致用,与此同时,也正是在法律系我遇到了相伴一生的人。
父亲不仅口才好,思维敏捷,而且写得一手好文章,在老家素有笔杆子之称。他老人家的一封信,令我的命运——此后的工作和生活发生了逆转。
每每想到这件往事,不由得感叹命运的神奇,也常常对父亲心怀感激。
大四那年寒假,放假回家,父亲跟我闲聊时说,你现在大了,可以考虑谈个朋友了。
那时,其实我已经和我的大学同学户主谈恋爱了,但是毕业在即,我不知道究竟能不能和户主修成正果,所以一直没有告诉父母亲。
我敷衍父亲说:老乡里面没有合适的,外地市的又离家太远了。
父亲不以为然:不一定非得找老乡呀,外地市能有多远?终归也没出省呀。
见父亲如此开明,我顺势坦诚了户主的存在。
父亲没想到我真给自己在外地找了婆家。
后来,母亲告诉我,我开学回学校了,父亲没事儿就戴着老花镜端详家里挂着的中国地图。一边看着比例尺,计算着户主家与老家的距离,一边嘴里喃喃自语:着实不近呢。好似忘记了他之前“远有多远“的开明之语。
但等我领户主进了家门,父亲很是喜欢,对我的婚事从未表示过反对。
父亲知道我嘴巴不饶人,总噎得户主说不出话来。他曾不止一次嘱咐我,户主人老实,让我好好对他,不要欺负他。
我和户主结婚了,一年后诞下女儿张小妞。
张小妞每次回姥姥家,父亲总会开心地喊她:宋丹妮,宋丹妮回来啦。童年的张小妞也总是开开心心的答应。
宋丹妮是儿时的张小妞自作主张给自己起的随母性的名字,父亲好像很喜欢,一回到姥姥家,父亲就宋丹妮长宋丹妮短地叫个不停。
但宋丹妮的称呼只存在于姥姥家,父亲来老家看我的时候还是会叫小妞的本名,充分顾及了张户主及其家人的感受。
03 父亲是个老小孩儿
父亲开朗,健谈,乐观,心软,善良,不爱记仇,喜欢美食,很多时候象个长不大的孩子。有父亲的地方,总是有欢声笑语。
前几年,父亲患上了糖尿病,喜爱美食,爱吃甜食的他似乎与大多数美食绝缘了。
几年前的一个春天,他和母亲来看我。那些日子,家里面的餐桌上摆满了各种水果:草莓,葡萄,甜瓜,西瓜等等。
父亲看母亲吃得不亦乐乎,心有不甘,提醒母亲这样吃下去,血糖肯定会升高的,坚持要用他的血糖仪给母亲测量一下血糖。母亲拗不过他,一测量,结果指标却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父亲只好看着母亲继续大朵快颐,悻悻地啃上两口黄瓜和西红柿。
父亲和母亲相伴了将近六十年。
父亲天性善谈,母亲善于倾听。
倾听的结果却常常是母亲一语中的,抓住父亲话中的漏洞,推翻父亲的论断,让父亲无法反驳。
老俩口就这样在零零碎碎的拌嘴中,携手走过了半个世纪。
他们不曾谈过恋爱,直接步入婚姻的殿堂。他们是这个世上最了解彼此的人,他们相互嫌弃着,抱怨着,但是又谁也离不开谁。
身体孱弱的母亲依靠了父亲一辈子,父亲突然撇下身患脑血栓的母亲走了。她连续几晚在睡梦中哭喊:我怎么办啊?我怎么办啊?听得我心如刀割。
父亲在世时,每次老两口发生争执,我和哥哥姐姐总是无原则地袒护母亲,因为母亲小性儿,爱掉眼泪,不像父亲心大量宽。
母亲虽然比父亲大两岁,但是每次发生口角,父亲总是先让步的那一方,而且从不记仇。
母亲有时候会忍不住在背后向我抱怨父亲的缺点和小毛病,但是这么多年,父亲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说过母亲一句不是。父亲总是教育我们,母亲带大我们不容易,让我们一定要好好孝顺母亲。
父亲从老家来看望我的时候,我最喜欢带他逛街,很容易满载而归。
母亲太客气,每次问她吃啥要啥,她总各种理由推辞,什么都说不要,舍不得让我花钱。我还是喜欢父亲这样,不跟我客套,不用我猜来猜去,喜欢的想要的就说出来,省心省力,皆大欢喜。
前几年夏天我回老家,带父母去逛商场,给父亲买了件新衣服。
这些年也给父亲买过一些衣服,但这次回家才发现,父亲夏天常穿的竟然是我上班第一年给他买的一件白色半袖雪纺衬衣。他说他最喜欢那件衣服,穿着很凉快,衬衣上面还有一个兜,可以放些零钱,穿起来方便。
我有时候不开心了,会跟父亲耍耍小脾气,使小性儿。但父亲从不生我的气。每次打电话总是情绪饱满,女儿长女儿短。
前几年我过生日,当天晚上父亲打电话过来,问我今天有没有做几个好菜,庆祝一下。他常常夸赞我是美食家。
我说:张户主出差了,家里就我一个人,我懒得吃饭,吃了几枚鲜果果腹。
父亲笑呵呵地说:嗯,吃点水果也不错,祝女儿以后的生活甜蜜蜜。
我挂了电话,想起父亲的祝福,一个人开心地笑了半天。
我每周至少给家里打一次电话,工作的事情喜欢和父亲谈谈。父亲总是鼓励我,工作要尽心尽力,但不要累坏了身体。奇葩人奇葩事随他去,善恶到头终有报。
连续几年,我所在的部门都只有我一个部门领导,我有时候和父亲抱怨部门里人手太少。父亲安慰我说,别着急,有多少人干多少事儿,给你一碗沙子,你能蒸出一锅米饭啊。
后来父亲会用智能手机了,也有了自己的微信,我们经常用微信电话视频聊天。
有一天晚上,父亲和我在视频时说了几句悄悄话,说到一半,他紧张地问我,咱们在网上这样说话,别人听不到吧。我安慰他,听不到,放心吧。
父亲知道母亲想我,每次打通家里的电话,和父亲没聊上几句,父亲总会说,和你妈妈说吧,你妈妈想你了。
为了和父亲接打微信电话方便,我把父亲设成了我的星标朋友。
而从此以后,我的星标朋友却再也不会打电话给我了。
人到中年,我常常要在工作、丈夫孩子和父母之间权衡纠结,我做不到三者兼顾,当发生冲突时,很多时候,父母成了被舍弃的一方。
因为工作忙碌,连续好几年我没有休过探亲假和年休假。每次回家,父亲都会问我,你啥时候能休假啊?父母还能活几年啊。
但当我感到内疚,打电话给父亲,要和领导请假回家时,父亲又会很豁达地劝慰我,自古忠孝难两全,你工作忙就别回来了。爸爸妈妈不怪你。
父亲喜欢看我写的文章,感叹说,你应该是个作家。我抢白他说:作家啥作家,我小时候写完作业,看会儿小说,你就说,不许看闲书!你把作家扼杀了。
父亲讪讪地说,现在还来得及,来得及。
父亲晚年除了血糖高,需要每日注射胰岛素之外,身体始终很健康。
因此,即便父亲已经变成了老小孩,但是我和哥哥姐姐还始终把他当成成年人对待。偶尔哥哥姐姐会指出父亲身上的一些小毛病。
每到这样的时刻,思维敏捷的父亲就会倚老卖老:我都八十多了,我还能活几年?你们还对我要求这么高?!
哥哥姐姐立刻哑口无言。
几个月前,我给家里打电话,和他开玩笑说:爸,年龄只是个数字,不要总把年龄挂在自己的嘴边。说多了,万一被老天爷听见,哎呦喂,原来这里有个老头都已经八十多啦?!
我话没说完,父亲立刻打断我:别瞎说,啥八十多啊,我刚七十八!
父亲平常喜欢出门骑着电动三轮车逛逛街,买买菜。今年因为疫情原因,他上半年在家几乎足不出户,身体状况欠佳。他在电话里和我说,他得了“疫情综合征”。
前一阵子,他食欲不佳,饭也吃得少了。他住过两次院,痊愈出院后,他两次对我说:他感觉他过不去今年了。
我听了心里一紧。但是没有往心里去,觉得父亲只是一时脆弱,有些小题大做。说话底气十足的父亲怎么可能这么早离开我们呢?
我反复劝他不要瞎说,不要没事儿咒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身体偶有小恙是正常的。奶奶都能活到九十多,他一定会超过奶奶的。甚至绞尽脑汁用他小时候常常教育我的话来开导他:对待病情,要在战略上藐视它,在战术上重视它。但没想到父亲的话竟一语成谶。
父亲天资聪明,本来考取大学顺理成章。但读高中时,因祖父突然离世,父亲大病一场,学业就此中断。还记得父亲当时在高中学得是俄语,我长这么大会的两句俄语都是父亲教给我的。
父亲既是长子,又是独子,下面有四个妹妹,都靠他一个人提携关照。
母亲没有工作,我们兄弟姐妹四个,加上祖母,全家六个人就靠父亲微薄的工资生活。父亲这辈子过得很不容易。
也许正是生活的艰难,让父亲养成了终生节俭的习惯。
洗手洗脸的水要留着冲厕所,客厅卧室的灯开到亮度最低,夏天能开风扇绝不用空调。买菜也舍不得买贵的,剩菜剩饭舍不得倒掉。注射胰岛素的针头舍不得用一次换一个,屡次劝他不要反复利用,他说他用酒精消过毒了。我们常常劝他不要这样过度节俭,但是父亲早已经习惯如此了。
为人母后,越来越能体会到当年全家就靠父亲一个人微薄的工资,父母带大我们兄弟姐妹四个有多么不容易。
父亲喜欢操心,子女的事,孙子辈的事,他都惦记。
兄弟姐妹四个,我长得最像父亲。
记得户主的家人第一次看到父亲时,无不惊呼:你们爷俩长得可真像!
我在家出演无所不知的妈妈一角,挥舞着双手给张小妞讲解人生大道理时,张小妞曾不止一次感叹:妈妈,你这表情动作真像姥爷!
象么?起初我浑然不觉。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发现,自己性格中常常会看到父亲的影子。
一样的心软,一样的喜欢穿新衣服,一样的性情中人,一样的爱吃,爱说,爱笑,爱写字。
三年前的父亲节,我写了一篇关于父亲的文字,作为父亲节礼物从微信转发给父亲。母亲后来对我说,父亲看后,很是开心,把我写的文章一字一句念给母亲听,对她说,女儿最懂他,也最心疼他。
我真的最心疼父亲么?
只有我知道,父亲骤然离世,我心里有多少追悔莫及。
父亲一直身体健康,我太忽视他了,把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了母亲身上。
他学会了用微信,偶尔会转发一些文章给我,我没有次次给他回复。
我每次回家,父亲都想让我多住几天,我惦记着工作,惦记着马上要高考的孩子,常常狠着心走了。
父亲血糖高,但是他又喜欢吃甜食,吃水果,我们常常约束他,不让他吃这,不让他吃那。
父亲晚年喜欢玩手机,前几年父亲曾经做过白内障手术,家里人也常常说他,让他少看手机,害怕他看坏眼睛。
我们都想着为他好,却没想到,父亲十八岁丧父,早早扛起生活的重担,他辛苦一生,节俭一生,何尝恣意地痛痛快快地生活过一天?!
一个月前,父亲过虚岁的八十大寿,我请假回家给他过生日。那天下了大雨。
离家时,我对父亲说等国庆节我再回家看望他和母亲。
但,我又怎能想到呢?那一次,却成了我和父亲之间的永诀。
04 父亲,我们天上见
中元节的早晨,天蓝云白,风和日丽,仿佛和无数个早晨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
父亲却选择这一天的早晨,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父亲生于一九四一年农历六月二十三,卒于二零二零年农历七月十五,享年七十九岁。
回到熟悉的家,已是物是人非。
我哭倒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呼喊着父亲,却再也唤不回半月前还和我谈笑风生的他。
户主抱着我安慰我,我拽着他的衣服,求他能不能告诉我,这只是一场梦,这不是真的。
户主流着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父亲安祥地闭着眼睛,那么健谈的他,任我百般哭喊,不发一言。
我多么希望父亲只是睡着了,他一会儿就会醒来了。
终于还是到了最后诀别的时刻,该送父亲去火化了。
我跪在父亲身前,和他说了今生最后一次悄悄话。
我最后一次拉了拉父亲的手,父亲曾经温暖的大手变得冰凉彻骨,一直冷到我的心里。
要火化了,父亲会不会痛?会不会害怕?
父亲胆子小,他一个人归去的路上,会不会觉得孤单?
父亲火化时,大侄儿拍了一下当时的天空。那白云的样子像极了一尊卧佛。父亲晚年笃信佛教,希望父亲真的可以往生极乐世界,舍苦得乐,再无疾苦。
人生如梦,转瞬间,鲜活的父亲变成了一把把白灰,白得刺心。
白色的骨灰一点一点被洒进棺木里。
要封棺了。
冰冷的硕大铆钉慢慢砸进棺木里,一声一声,像敲击在我的心上。孝子贤孙们,披麻戴孝哭倒在地。
父亲在遗像里嘴角含笑,望着我们,仿佛在无声地说,我人都已经走了,你们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昔日的邻居和老友,四面八方的亲人,纷纷赶来吊唁父亲。
我和姐姐哥哥嫂子侄子侄女们匍匐在地,叩谢每一个前来吊唁父亲的人。
我的双膝磨出了血。
但是又有什么用呢?
如果,父亲还在,该多好。
如果,我能多陪陪父亲,该多好。
如果,真的有如果,该有多好。
如果是世界上最苦涩的果实。
我,再也没有父亲了。
爸,我回家太少了,对您和母亲的陪伴太少。
对不起,您能原谅我么?
爸,别怕,归去的路上不要觉得孤单。爷爷奶奶在那边等着您。
爸,您走得匆忙,没有留下只字片语。但我知道您最大的心愿只有两个。我们一定会完成您的心愿。
我一定会和哥哥姐姐们一起照顾好母亲,保护好母亲。我们四个子女也一定会像您期望的那样,和睦友爱,您放心吧。
爸,您操劳了一生,节俭了一生,到那边不要再操心了。
爸,不要舍不得花钱,想吃甜食就吃,想玩多长时间手机就玩多长时间,再也没有人管着您了,您自由自在地生活吧。不要惦记我们。
爸,您对我的养育之恩,今生未能回报,您的恩情我来生再报。
爸,来生我们再做父女吧,好不好。
爸,我想您。
多想您还在我身旁。
愿您安息。
我们天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