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结 (三)

依旧是那个满是夕阳照耀的黄昏,胡兆辛逆光站着,依旧是浅浅的笑着,注视着韶尧,白皙的面容一点点的消失在阳光里,韶尧想叫住他却喊不出一点声音,任凭泪水浸湿衣角……
韶尧缓缓睁开眼睛,原是一场梦魇。耳边传来输液器滴滴答答的声音,仪器表也跟着应和着发出“哔哔”的声音。她这才想起在警局晕倒的事情。
“她醒了么?”病房外传来了一个低沉的男声。
“还没有。”另一个说道
“那就好。你听好,胡兆辛这个案子到此为止。上边已经定为意外了。”
“可是,明明很多疑点都没……”
“具体细节你也不要问了,估计位高权重得罪的什么人吧。这样的人就算查出来对你我也没有什么好处。何况据说这次定性意外是‘大猫’下的指示。”
“好吧”那人显然放弃了申诉,“要怎么和她说呢?”
“有什么不好说的,这不也明摆着是意外么?说得夸张点让她死心就行了,上头催我回去,这里就交给你了……”
韶尧紧紧的闭上眼睛,拼命的忍住抽泣的身体,但泪水再一次淋湿了枕头。这信息无非如同重磅炸弹一般,把她炸的体无完肤。
随着病房门的开合声,外面说话的人已经进来。韶尧假装自己刚刚醒来。一个瘦高的男人站在她旁边,见她醒来,长舒了口气,在她旁边坐下。这个人韶尧是见过的,正是在不久前通知她这起灾难的警员唐支。
她用空洞的眼神看着唐支隐约躲闪的眼睛,听着他讲述着这起意外的经过:
大致是这样的,一辆车突然失控冲向本就人潮拥挤的小街道,胡兆辛当时恰巧也从那里经过,本来他离得很远,但是在人多拥挤下,他正好摔倒在路边早点摊上,悲剧瞬息发生,热腾腾的油锅正巧砸到他脸上,接着炉子也顺势歪倒,火苗遇上他脸上的热油欢快的成长着。火势来的突如其来,汹涌澎湃。人群还没有从车祸的惊魂中缓解出来,又被这惨烈的一幕吓呆了。等人反应过来,全力扑救那时的胡兆辛已没了呼吸。
唐支平淡的讲述着,他当然省掉了一些他之前发现的疑点,比如当时走在胡兆辛旁边的人有几个已经下落不明,比如他去调查早点摊老板娘时她非正常的反应。比如……
韶尧看着漆黑一片的窗外,泪水填满了眼中的空洞。唐支看着她心中不由生怜,但却不能在往下叙说。他知道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更安全,不论是他还是她。
她本想再问唐支一些细节,或者厉声质问他有什么没有告诉她的,但是一想到刚刚听到那段对话,想到刚刚他们嘴里的那个“大猫”,又生生的憋了回去。她明白就算再怎么追问,唐支也不会告诉她丝毫。她也感觉到,胡爸爸的死绝对不简单,至于幕后的人她不敢想象。
她一介弱女子怎么可能与之抗衡呢。
此时此刻她真切的感到自己是这么的渺小。
病房里仪器的声音再一次回荡。
良久。
直到屋子里只剩下韶尧一个人。
手机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宁静。陌生的电话,带来了更大的噩耗。
“孟小姐吧,我是检察院的。”电话那头陌生的声音,低沉的有些可怕。韶尧深深的吸了口气,不等回答那头就径自继续说着“胡兆辛涉嫌与地下高利贷勾结并参与洗钱。他的财产我们有权冻结并查抄。其中包括是房产。给你打这个电话就是想通知一下,明天我们要查封房子,请你配合”
“查抄?为什么?不可能!绝不可能!我爸爸他不可能的做出那样的的事的!”韶尧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向电话那头嘶吼着。她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虽然胡兆辛的工作具体内容她并不完全知晓。但是这二十多年的相处,他是什么样的为人,她难道不知道么。她知道,他那副对待别人看似冰冷的外表下有一颗正直博爱的的心。只是他屈于表达。这些她一直都是知道的。而如今,让她相信他是这样一个唯利是图,做不法勾当的奸诈商人。她致死不信。
“不会的,相信我,不会的。”韶尧从呐喊转为呻吟,语无伦次,渐渐绝望。

“孟小姐,请你冷静一下,这种事情我们是不会随意冤枉的。证据我们是有的。您要是有疑问可以走法律途径申诉,但是现在房产是要没收的,我们有正规的程序,请你谅解。”低沉的声音再次回荡,仿佛并没有听到韶尧已经频临崩溃的哀啼声“明天十点,请你准时。”随即便挂了电话。
忙音后手机恢复平静,只剩下韶尧一人韶尧呆呆的坐在病床上涕不成声。

谁也不会想到这个商界的神秘大佬,死后竟以这种方式身败名裂,就连报纸版面也没有给他留下一角之地。他生前的那些财产基本全部查收,公司也被一个不知名的小公司趁势兼并。唯一疼爱的养女,却成为这次事件的受害者,再次无家可归。胡兆辛的葬礼可以算的上是异常的冷清,除了韶尧以外,并没有其他亲友到场。想来也是正常,必定他以罪人之身入殓,昔日里趋炎附势的人现在恐怕是躲闪不及。

回去的路上,她突然回想起也是同样绝望的那个童年,也依旧是个和今天一样的艳阳天气,依旧是那样的墨绿色的柏油路上,只是旁边不会再有胡赵辛的陪伴。韶尧深吸了一口气,一股无法负荷的疲惫沁满全身,她不敢想象这一连串的事情会不会胡兆辛的去世与什么有关系。只是这;事件让她的世界天崩地裂,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把她推向深渊,她反抗不来,只是想解脱开这一切的痛。没错就是要解脱。

夜晚的天台上,寒风瑟瑟,她注视着前方,回想着过去的那些种种,为什么!为什么!胡兆辛是爸爸妈妈死后惟一一个真正对她好的人,而如今却是死于非命,而那些始作俑者却可以活的逍遥自在。为什么!为什么她只能接受这一切的假象。为什么她要被迫接受那样温柔正直的人成为罪犯的事实。
她呢,善良如她,可最终呢?最终却一次次的任人摆布,她越是善良,越是一次比一次的严重,直至现在遭此迫害落得如斯田地。
难道她所坚信的善良都是错的?是的话,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她好恨!真的好恨!真的好想!好想要那些人也经受和她一样的痛苦。付出这一切的代价!但是她,这个一无所有的女孩,又有什么办法对报复呢?她的心理又燃起了那一种永远无法消逝的绝望,就如同行走在一片白茫的迷雾之中,到死也看不到希望的尽头。到不如死!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死了一切都可以重新再来。如果有来生一定不会……不,再也不要有来生。只这一生她已是受够了!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从这里再向前一步,再一步就可以解脱了!这样想着,心情也随之激动了起来,身体微微的颤抖着,目光从远方移到了脚下,这楼可真是高啊,只要再向前一步,一步,就这么简单她就可以和一切说再见,就可以脱离这无比丑陋的世界。她自然的正了正身子,重心渐渐转到了脚尖,然后纵身一跃。

坠落的瞬间,一股失重的心悸遍布全身,她面容也随之平静,一切显得那么的从容不迫。但是,不知为何,她的心里却如光速般闪过一丝不甘,对于命运的无奈,境遇让她千疮百孔,而现在却如同秋之落叶,命之将尽。这细小的想法,如同墨入清水一般愈发的强烈,瞬息之间,恨意骤升。但是一切不也是晚了么,再有那么几秒她就不再存在。一切都会结束。想到这里她闭紧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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