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文字流淌着怀念,可是已没什么好怀念,可是你曾经的那些梦,都已变得模糊看不见,那些为了理想的战斗,也不过为了钱
我在某网站看到一个视频剪辑,素材是近期网络上疯转的短视频。BGM配的就是新裤子乐队的《没有理想的人不伤心》,视频简直剪尽了世间辛辣的人生百态。
视频里有哽咽地抹着眼泪,却在注意到拍摄者后,努力地绽放笑颜的中年大叔;有正在路边摊低头干活,在余光瞄到玩着手机成群结队地路过的同龄人后,久久无法移开目光的小女孩;还有穿着沉重玩偶服,向顾客九十度鞠躬,却累得无法站稳的打工者。
而此时歌里,正自嘲地唱着“没有文化的人,他不会伤心”。
(1)
这个视频是这个镜头开始亮起来的:一位头戴安全帽的中年建筑工人,像个放学后的小朋友一般,蹦蹦跳跳地走在路边。
好奇之下我搜到了对那位大叔的采访视频。当被记者问及理由时,他却笑着说“没有发工资,也没有什么好事”,此时他肩膀上还披着一块塑料膜,“人在世上活着,再苦再累都要开心”。
在这个采访出来之前,我还记得评论里除了有对他乐观的赞许,却也不乏各种猜测:这个大叔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人间事,世间人,都围绕着或大或小的“理想”而忙忙碌碌。我们见过太多为理想付出惨痛代价的例子,麻木于媒体报道的各式不幸,不知不觉中沉浸在了“丧”的氛围里。
成果主义的盛行也简单粗暴地掩盖了过程的意义,在追求理想的路上,太多人逐渐失去沿途看风景的心情。
我们默认每个人都是生活的苦行僧:苦,理所当然,而毫无理由的快乐却需要被推敲。
(2)
阶级固化使得财富以及社会地位,以普通人难以企及的速度,在医疗,教育资源上慢慢筑起无形的高墙。在围城之内,每一粒微尘都太过渺小,不辨踪迹,也无法着陆。
我们所受的教育与成长环境,让个人很难跳脱出固有僵化的思维模式:“有钱/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这句话幽默而自带max的嘲讽技能,非常直白辛辣地点出了许多人都不曾正视的现实:人类的悲喜并不完全相通,没有百分之百的感同身受。
因而人总是习惯于用自己的标尺,去丈量别人的人生。
被裹挟在洪流之中,好像所有人都在向我们论证钱的重要性:“有钱人的快乐无法想象”。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追求金钱从来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有钱当然能使人快乐。但是反过来,失意也不意味着被剥夺了快乐的权利。
理想正如快乐的种子,是相信它必定能发芽的信念,支撑我们走过凄风苦雨。幸运的是理想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我们每个人都自带能够自愈的王炸。
有人正住在新一线城市拔地而起的塔楼里,讨论着要抓紧卖买改善型住房,计划着每年入手一个名牌包,高歌着升职加薪开拓副业。
而在另一面钢筋水泥丛林的阴影里,也有人正如同沉默的工蚁,为了明日生存的几两碎银而无言地战斗。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生活让我低到了尘埃里,我可以选择绽放快乐的花朵。
(3)
“我不要在失败孤独中死去,我不要一直活在地下里,物质的骗局,匆匆的蚂蚁,没有文化的人不伤心,他不会伤心,他也会伤心”。
前段时间微博上一个叫任海龙的年轻建筑工人的抖音视频被疯转,“我的目标是,天天都能赚三百块钱”,他咧着嘴笑着对镜头说,脸上还着带来不及擦去的灰渍。“当我能每天赚300块钱时,我希望带我姑父去旅旅游”。
他从小在姑姑家长大,家里还有哥哥姐姐,所以他希望能给辛苦了一辈子的姑父家一点回报。
这段视频几乎一出现,立马引起了无数人共鸣,赚取了无数眼泪。细看这段叙说,不难发现这段视频之所以动人,在于它的“真”。
从他的身上,太多人看到了在生活里苦苦挣扎的自己的折射与投影。“任海龙”可以是任何身处生活漩涡之中,却不曾忘记仰望光明的普通人。
他是城市里最普通的建筑工人,路过街头,谁也不会特意为之回眸。他也曾小小地丧过“希望能和那些小哥哥小姐姐一样,衣着干净齐整”。
但当此刻,他坐在路边,有点羞涩地对镜头分享着他小小的理想“每天300块钱”时,脸上不见丝毫伤心的阴霾。他迫切地憧憬着,将来有一天,他能用他的火焰,去温暖曾经给过他善意的人。
追求理想的路上,没有人伤心,没有人不伤心。当你伤心时,想一想自己的“300块钱”,看一看身边,正依偎着你的人。
(4)
“我在五千米深处打发中年/我把岩层一次次炸裂/借此把一生重新组合
我微小的亲人远在商山脚下/他们有病身体落满灰尘/我的中年裁下多少/他们的晚年就能延长多少
我身体里有炸药三吨/他们是引信部分/就在昨夜在他们床前/我岩石一样轰地炸裂一地。”(《炸裂志》陈年喜)
这首诗出自于矿工诗人陈年喜。彼时正在河南矿山里工作的他,刚刚得知母亲身患食道癌,处于晚期。
陈年喜这个名字可能很多人并不知晓,他是中国三亿农民工之中的一员,却特殊在他是一个会写诗的爆破工,他热爱写诗,不曾放弃。
他少时出身于贫苦的乡村,为了家人与生计,在高中毕业后背井离乡,开始了危险的爆破工的生涯。这份高危的工作注定居无定所,他的足迹几乎遍布了大半个中国。长年在黑暗矿井下,面对的是无数无法预知的危险,而恶劣的作业环境也在他身上留下了职业病。
他怀抱着对亲人的思念,在长年不见天日的矿井生活里,用诗歌叙说生活,用诗歌嘶吼出无言的伤心。亲人与诗歌是他在黑暗中的力量源泉,只要一点星火,就能引爆。这股力量支撑着他走过失落,路过低潮。
而我们,也需要在身体里埋下这样的引信。在命运将我们推入低潮之时,仍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罗素说过真正的勇者是在看清了生活的本质后,却仍然热爱生活。
愿每个曾在无人夜里哭泣,曾在异乡街头孤独过的陌生人,心中的炸药不被雨水浸湿。
陌生人啊,你不要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