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载,董仲舒读书,三年不窥园。虽然我有着强烈的批判与怀疑精神,但司马迁曾授业董仲舒门下,这个记载还大致可信。儒家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历史上的中华民族,崇文必然尚武。而春秋公羊学一支,更以血性著称。作为公羊学大师的董仲舒,依司马迁的记载,大约是没有什么射、御时间的。当然,董大师的爱好和本文没有必然的联系。我只是想,在姹紫嫣红的三月,风像情人的手一样柔软。埋头读书的董大师在讲授《诗经》里或忧伤或典雅的爱情名篇时,心里是否会有轻微的感触?
风舞三月,最宜咏而归。陌上草青青,恰是郊游时分。而我,除却读书与饮酒,早已不闻弦歌声。
春夜醉酒而归,远处依稀传来风笛声。用心捕捉,却是流传已久的英国民谣《绿袖子》,柔婉而略带伤感的旋律,让我沉寂已久的心,在夜色中忽地飘渺起来。
《绿袖子》相传是英皇亨利八世为他深爱的女孩所作,传说中这个相当暴戾的男人,对爱情竟有着诗意的柔情。大概,对于爱情,每个人心里都埋藏着美好与渴望。
古人认为,抒情达意,移风易俗,莫过于音乐。礼乐天下,世界大同,又曾是多少儒生毕生追求的乌托邦?我曾想,如果没有这种理想,历代儒生如何渡过二千年漫长的专制统治?如果不用艺术来麻醉坚韧的神经,满怀辛酸的文人志士又如何走完这血雨腥风的黑暗历程?
公元前202年,气吞山河的楚霸王自刎乌江边。大势已去,楚地尽降,唯有深受儒家文化熏陶的鲁地独存。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汉王刘邦率领大军意欲屠城,山雨欲来风满楼,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在汉军重重包围着的鲁城里,忽然飘出悠扬的乐声。刘邦愣住了:“是什么样的精神支撑着鲁地人民在面对死亡时还不忘弦歌声?”
这个场景每每让我想起泰坦尼克号沉没时的那些提琴手。而流氓出身的汉高祖,尽管常常往儒生的帽子里撒尿,竟也从心灵上接受一次崇高的洗礼,并由此变得温和起来,不再下令强行攻城。
威武并不能让人屈服,音乐的感染力却由此可见一斑。楚汉战争中的鲁人,尽显儒者风采。究竟有什么样的品质,才是真正的文人?近代国学大师陈寅恪说:“独立之思想,自由之精神。”
子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大风起兮,是草莽得志的豪迈;四面楚歌,是英雄未路的悲哀;郁郁成文,是圣人治世的理想;埋在春天里,那种烂漫的寂寞,却是普通人最后的归宿与时光。
也许,年过而立,我们仍然会有年少时的萌动。但更应该有睿智而理性的人生和脚踏大地的探索与赤诚。也许,无论是在明媚的春光还是阴霾的冰雪里,每个人都可以生活得优雅而从容。
时值仲春,江南的梅花已经凋零,塞北的积雪却还未消融。泠泠七弦上,长歌散尽。劝好友,若无知音。不妨在追忆似水年华时静心读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