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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电影在豆瓣斩获9.1的高分,却在虎扑仅获5.0的惨淡评分。无论是温和的支持还是激烈的反对,这些两极分化的评价最终都聚焦于一个自现代社会以来便根深蒂固的现象——性别化。
性别化亦称"性别角色社会化",即个体通过社会期待逐渐形成符合其性别的动机、价值观与行为模式的过程。我更愿称之为性别锚点——它如船锚般将人固定在某种既定框架中,而挣脱者往往要承受风浪的击打。
年轻的风正涤荡每一处角落,单亲母亲王铁梅与女歌手小叶的思想早已在当代年轻人心中生根发芽。或者说,新世代本就是在这片充满矛盾与觉醒的土壤中成长起来的。
剧中王铁梅曾是心怀新闻理想的记者,面对生活琐碎总能从容化解。一次偶然,她为被跟踪的小叶解围,两人由此成为邻居,在鸡毛蒜皮中结下深厚情谊。她们互相扶持的身影,恰似暗夜里彼此照亮的萤火。
王铁梅的女儿茉莉是个天生的"氛围鼓手",总能在观众席用掌声点燃全场。她曾天真地以为"不学特长就能快乐长大",直到母亲鼓励她拿起鼓槌。此时的小叶已悄然融入这对母女的生活,她明媚如阳光的性格与茉莉格外投缘。小叶的朋友小马担任茉莉的鼓课老师,却在相处中对铁梅暗生情愫。
团队运营的公众号遭遇危机时,王铁梅撰写了一篇记录单亲母亲日常的文章。文中没有涕泪交加的苦情戏码,只有琐碎中绽放的坚韧。不料发表后竟遭网暴——"单亲妈妈就该活得狼狈""这种正能量太假了"。看客们举着"女子本弱,为母则刚"的标语,却拒绝相信一位母亲可以活得体面从容。当真实突破想象,偏见便化作利刃。
导演邵艺辉或许早预见了《好东西》将引发的争议,索性将这场荒诞投射于银幕之上。
小叶自称"清醒的恋爱脑",贪恋爱情的温度却又畏惧亲密关系。这源自她的童年创伤:暴戾的父亲与哀怨的母亲,让她既渴望被爱又习惯性退缩。她在舞台上歌喉动人,自信耀眼,却在感情濒临破裂时颤抖着道歉;她可以嬉笑着冒充男友"后妈"闯酒店,也会下意识喊茉莉为“我们的小孩”来慰藉自身。这种矛盾性并非缺陷,而是千万个寻找情感认同的现代人的缩影。就像幸福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小叶因为遇到了王铁梅和茉莉,成了“不幸”的幸福者。
《好东西》坚定站在女性视角叙事,男性角色多为陪衬,因此在女性用户主导的豆瓣引发共鸣。影片引发的激烈争论恰恰印证其戳中了时代痛点。继《我的阿勒泰》《山花烂漫时》《出走的决心》之后,女性题材再添佳作。它不贩卖惨痛,而是让观众在笑声中咽下现实的涩。
与同期作品《难哄》相比,《好东西》的珍贵性愈发凸显。《难哄》将性骚扰情节景观化,女主沦为衬托男主"爹味"的工具人——她没有鲜活的喜怒哀乐,如同被抽空灵魂的精致木偶。反观王铁梅与小叶,她们会为房贷焦虑、因流言受伤、在深夜崩溃,也会抱着奶茶畅聊到天明。这些充满毛边的真实质感,让角色从"女性符号"还原为"人"。而英剧《初步举证》则以法庭戏为载体,展开对性别权力结构的锋利解剖。三部作品恰似三棱镜,从不同切面折射女性生存境遇,这样来看《难哄》也有其独特的存在价值。
我们始终困于一个思维误区:当讨论女性议题时,总下意识将其窄化为"两性对立"。实则《好东西》展现的远不止于此——王铁梅被网暴的背后,是全社会对母亲角色的刻板想象;小叶的情感困境,映射着代际创伤如何影响亲密关系。当镜头对准这些细密的生存褶皱时,性别议题便超越了简单的标签战争,显露出复杂的社会肌理。就像剧中乐队的名字“无条件投降”一样,不介入无意义的争论,女孩也能打鼓,单亲妈妈也能从容积极。年轻的风不会停息,直到吹遍每处角落。
邵艺辉在访谈中说:"没被看见的,就谈不上重复。"《好东西》的价值正在于此:它让那些湮没在宏大叙事中的个体经验浮出水面。当小叶在舞台上唱出"我要爱具体的人,不要抽象的神"时,银幕前的我们终于看清——打破性别锚点的钥匙,或许就藏在每个普通人的生命褶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