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的薛蟠,四大家族“丰年好大雪”薛家的继承人,号称“呆霸王”的花花公子,平时横行霸道,仗势欺人,开篇第四回《薄命女偏逢薄命郎 葫芦僧判断葫芦案》讲的就是他先是抢走已经卖入别家的丫头香菱,人家找他理论他便唆使恶奴当街打死那个短命公子,然后自己跟没事人似的扬长而去。
就是这么个欺男霸女鱼肉乡里的人物,即使我上幼儿园的小外甥女也会说他是个坏蛋,哪会有如标题讨论他是好是坏的余地?可奇怪的是,有些红学研究者偏偏颇为欣赏他,如一位许叶芬的评论者,他说:
薛蟠,聪明人也,隐于傻,则人皆傻之矣。试辨其一二事:宝玉受挞,何预外人女儿事,宝钗哓哓置啄,责人无已,真竟不知避嫌哉?情动于中,忘乎其所不应道也。“为了劳什子”(按指那块通灵宝玉),傻霸王一语尽之矣。宝玉等行“女儿”令,咬姜呷醋,自命风情,何曾道著至竟女儿所乐,呆霸王又一语尽之矣。故入以聪明为傻,我说傻是聪明。
说薛蟠是“聪明人隐于傻”恐怕有点言过其实,评论者为吸引眼球阐明新见解,故作惊人之语也是写文章的常见做法,不足为奇,比如笔者此文并真不准备谈薛蟠的性取向,只是标题党让大家点进来。但从这位论者的欣赏表情也可以看出来,薛蟠并不是一个全盘皆黑的人物,完全惹人痛恨,有时候他甚至还有一丢闪光点。
说薛蟠有闪光点也许会有顶“为坏人辩护”的帽子飞过来扣在笔者头上,诚然,薛蟠是个反面形象无可置疑,如果是在戏曲舞台上出现,他的鼻子上那块白粉肯定会是老大不小,可是他的干坏事往往带有一点傻气,常常是自食其果。
比如在赖大家的宴会上有断袖之癖的他看上小鲜肉柳湘莲,出语调戏后被这位冷面郎君骗到烂泥塘肥打,先让他吃烂泥,吃呕吐了再让他吃自己呕吐物,闹了个大笑话,弄得长时间没脸见人。
坏人也有很多种。一种是,把所有的坏都摆在脸上,他有什么坏念头想干什么坏事都被别人落在眼里。另一种是低等级的阴谋家,一脸阴沉沉,莫测高深,令人望而生畏。这两种人捣起鬼,虽有点不可捉摸,但“鄙”而远之,也还是可以防范的。
可怕的是第三种坏人,用贾琏的小厮形容王熙凤的话就是“嘴甜心苦,两面三刀;上头一脸笑,脚下使绊子;明是一把火,暗是一把刀”,李林甫式的人物,让人防不胜防。
毫无疑问,薛大傻子的坏是第一种,他是草包的坏蛋,坏的毫无技术含量,一撅屁股别人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并不是日本漫画里那种腹黑大boss。
在很多场合,薛蟠都是以小丑的形象示人的,比如装斯文跟宝玉谈画却将“唐寅”识作“庚黄”,再比如在冯紫英家酒桌上行的“女儿”酒令和“哼哼韵”的种种洋相,都是一连串的笑话,令人解颐喷饭。
曹公对呆霸王也不是脸谱式全盘否定的,由于柳湘莲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便解释了曾饱尝老拳的前嫌,与之结为不搞基的那种兄弟,柳莲心冷出家,他还能为之大哭一场并派小厮四出寻找,自家妹妹宝钗从小有热毒症,自己便会年年不厌其烦的花儿朵儿蜜儿粉儿的替她制药疗病,显得颇有人情味儿。
总之,薛蟠就是个被惯的太坏的恶少,欺男霸女仗势欺人等等种种恶行更多是因为缺教少养,没有建立起完整的道德观念和社会行为规范,他的“蠢”是大于他的“坏”的,说他是好是坏就像说他是直是弯一样,不可把话全然说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