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之下，一个小院子里，一个藤条筐子里，一个蓬头垢面的人。
不对，不能是是一个人。因为这个世界他来了七八年了，除了自己的老爸老妈家里人，以外谁都没拿他当过一个人。
他因为八岁还不会走路，这还是次要的，而且说话还不大清楚，同龄的孩子都读一年级了，他就会傻笑……
农村的院子很矮，具体的说和没有差不多少。只是几块石头乱七八糟的摞在一起，上面胡乱放一些庄稼杆子。毫不夸张的说，牛都能钻过去……
“快看快看，那个二傻子又看我们”
“傻子，你想上学吗，我教你啊”
“傻子，起来走两步我看看啊”
这些熊孩子学习不咋地，损人的话倒是一套一套的，还用问吗，有一个熊孩子的背后都有一对熊家长……
这个叫傻子的小孩只能嘿嘿嘿嘿的傻笑。没办法，八岁了还不会走路，自己都无奈。
“阿牛，来吃饭了”随着话音，一个农村妇女端着碗来到面前。尽管年龄不大，但是脸上的沧桑却爬满了脸。还用问吗，因为这个傻儿子，遭受村里人白眼不说。连自己家族的人都阴风阳气的说一些难听的话，唉世间冷暖啊……
“妈，别伤心了，我想起来”
谁喊我，农村妇女一下没反应过来。四处盲目张望着，看是谁说话的……
“妈，别看了，是我喊你的”
当啷一声，老妈手里的碗掉地上摔了两半，碗里的稀饭洒落一地，顾不得脚上烫的生疼，急急忙忙跑到儿子面前，抚摸着儿子的脸庞。眼泪哗啦啦的流啊……
这一声妈，等了八年了……
“儿子，是你喊我吗，再喊一声我听听”
“妈，真是我，”
“老头子，快来快来啊，儿子会说话啦”，老妈顾不得溅到脚上的稀饭烫的生疼，回头喊到。
随着一阵急促的小跑声音，跑进来一个满脸胡子拉碴的小老头。不用问，这是傻子的老爸
“老爸，你好”
“哎，儿子会说话了，会喊我老爸啦”哈哈哈哈……
我们不是做梦吧，老爸老妈互相掐了掐对方的脸。果然不是做梦，等这一天太久了。脸上的泪水止不住的滑落……
“老爸，老妈，这些年对不起。我想起来洗洗脸。自己吃饭”
“好，好，快过来帮我一把”，老两口，呸呸呸，是小两口手忙脚乱的搀扶着阿牛从筐子里站起来。
阿牛颤颤巍巍的挪着找到一个门槛石，慢慢的坐下。一脸的虚弱……
“儿子，你真会说话了，把我们吓死了，还以为你真是哑巴，不会说话了呢。这一辈子不会走路，说话，我们走了以后你咋活啊……”
“行了，行了，别唠叨了，孩子这不是会说话了吗”
“老爸，老妈。我想静静”
“静静是谁，我们不认识啊”
“二哥，二哥会说话了。妈呀太好了”随着说话声，一个大点的孩子和小女孩蹦蹦跳跳的放学回家了。
赶紧的跑到跟前，看着一脸茫然的阿牛。
“哥哥好，小妹好，”
“好好，弟弟好。”
随着说话声，老妈忙不迭的把小饭桌端到门口，一家五口人都蹲着再门口吃着饭。一肚子的话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农村人生活艰苦，一锅稀饭，几个煎饼就是这个晚饭。特别是窘迫的家庭……
吃完晚饭，太阳就落山了。随着豆子一样的煤油灯点起。
“阿龙，阿凤，该学习了”老妈的唠叨又开始了。
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出人头地……
谁不希望自己的女儿鹤立鸡群……
哪个老妈不是当年对镜梳妆的女孩……
哪个老爸不是怀揣梦想的男孩……
只是败给了生活，无奈的生活。
随着答应声，阿龙和阿凤都搬个板凳，铺开作业本。一本正经的写起作业来。以前这时候阿牛还再筐子里傻笑，今天居然破天荒的坐在一边默默的看哥哥妹妹写字……
“老头子，你说阿牛能不能也会读书啊”
“我也想啊，谁知道阿牛能不能上学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学校还要面试的”
“唉，这些学校什么规定啊，难道人傻就不让上学吗。你看村长他儿子，不是也傻吗，都上二年级了”
“少说两句吧，人家听到不好”
“哼，他们也没怕咱们听到不好，天天说咱们儿子坏话”老妈还是不服气。这些年受得委屈还少吗，连回娘家都看到娘家人脸上的嫌弃。
“哥，你这道题做错了”
“兄弟，不会吧，我可是我们班最聪明的人”
“真的，这道题目是这样的”阿牛拿过那半截铅笔头再作业本反面纸上哗哗的把题目做了一遍。
“我不信，明天我问问老师再说阿龙哥一脸的不信。
“妹妹，你这拼音得这样拼，un”
“UN”
“对了”
老妈和老爸看着刚刚做哪里的阿牛，一脸的懵逼。不可能啊，
“咱们俩也没教他啊，这是怎么回事。不会是妖怪吧”
“呸，你们全什么意思女神，基督教吗，还是观音菩萨，还是奥特曼迪迦，不会是美羊羊吧……这都什么啊，乱七八糟的。
阿牛摇摇头，忽然感觉女神好熟悉的感觉，一下确又记不清。混混呃呃中睡着了……
“滴滴滴，早上好。小鸟对我笑，我背上炸药包，要去炸学校”
“你的小妮子，唱的啥啊，不好好学习就这些不攒粪的怪聪明”
老妈轻轻的打了一下阿凤。看着蹦蹦跳跳的闺女，老妈还是心里美滋滋的。
一家五口人，这些年就是照顾二儿子费劲了心思。自己都感觉老了许多。老头子一个人赚钱养家，腰都弯了。昨天下午二儿子阿牛居然会说话了，看来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耶，就算生活再困难，对着生活比个耶……
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洗洗脸。打扮打扮，老妈其实三十多岁，还很年轻的。简单做点饭。因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家里穷的叮当响，做什么饭啊，饿不死就行呗……
“老妈，我想跟我哥去学校玩”
“哎呦，我儿子想上学了，去呗，哈哈，等等我给你做个书包”
老妈心灵手巧的，翻半天也没有找到破布，好尴尬啊。
“老妈，不用书包。我都记在这里呢”阿牛指指自己的脑袋。
“好，跟你哥去吧，别跟别人打架啊”。
老妈还不是担心自己的傻儿子出去吃亏。看着阿龙扶着走路还不大稳当的阿牛慢慢走出家门。心思再去娘家再找点破布给儿子缝一个书包去……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
我背上炸药包，我要去炸学校。
哪个熊孩子编的歌啊，能把校长气死不。现在的熊孩子啊，真是无法无天了……
坐在学校门口的老师，不，那是本村的大爷，负责治安的。
咳咳，都六七十岁了，说是维护治安。其实就是村长的大爷，好歹也是学校一个人员，一月几百块钱的收入，放在农村还是非常不错的机会。
“那个二蛋，你再这样唱歌，我打你的脸”老大爷一本正经的喊到。
“啦啦啦啦啦啦，你来追我啊，追到我我就让你打我的脸，不，连屁股都让你打”
二蛋就是著名的捣蛋熊孩子，做着鬼脸就跑了。大爷一脸的无奈，都是一个村子的人，没大没小的玩意。
“阿龙，大家快看啊，二傻子居然会走路了啊”随着一阵喊声。
门口的老大爷扶了扶眼镜。居然发现二傻子阿牛再阿龙的搀扶下晃晃悠悠的走来了。
“阿龙，你兄弟真会走路了”
“是啊，王大爷，我兄弟昨天晚上才会走路的”
“小傻子，走路有什么稀奇的，我一岁就会跑了”一边的熊孩子起哄道。
“你们都滚，一会学校上课，我看外边站着都是你们几个”王大爷虽然口上说着，还是笑呵呵的站起来，让阿牛坐在他的椅子上。
农村人辈分大，但是民心还是淳朴的，大部分人都善良。
“大爷，谢谢你啊，我刚刚学会走路，还不稳当”
“哎呀，小牛崽子，居然这样懂礼貌啊，好好，”王大爷弯下腰抚摸着阿牛的头，突然眼里泛起泪花。
“孩子啊，你会走路就好了。这些年你老爸老妈为你操碎了心，你知道吗”
“大爷，放心吧。我一定会努力的”
“好孩子，懂事就好。哎呀，我的脚啊”
大爷一屁股坐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脱下鞋子，一看，脚上居然有一个脓包。肿的发亮了都。
“大爷，你的脚中毒了”阿牛看了一眼，不经意的说道。
“中毒，昨天我去村子卫生室，那个鳖孙说我是发炎，吃点药就好，哎吆，我的娘啊”王大爷疼的脸上汗哗哗的。
“大爷，你怕疼不”阿牛问到，
“疼，谁不怕疼啊，我也怕啊”人都说越老越小，王大爷疼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可把上学的熊孩子高兴坏了……
王大爷光棍一个，无儿无女的，对了，没有老婆哪来的儿女啊，这不是废话吗。
王大爷心想，要是脚受伤，半个月不干活，吃饭都是问题。前几天地理干活磨得一个血泡，没想到野菜汁液流到血泡里，居然这样厉害。
“大爷，你别怕。我给你治”阿牛慢慢的说到。
“阿牛啊，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人家说你是傻子，我可没说你是傻子。你不用这样坑我吧”
大爷赶忙摆手说。
随着熊孩子越来越多，校门口围了一圈人。
“都让让，干嘛呢，还不上课去，你们都要死吗”
随着一声尖酸刻薄声。学校里的女教师来了。熊孩子一听一哄而散。
“王大爷，你怎么啦”看来看地上坐着的王大爷，又看了看坐在椅子上的阿牛。
“你是谁啊，做大爷的椅子，你懂礼貌不”
李梅可不是吃素的，她老公是村长的儿子。
“我，我阿牛”阿牛赶紧的站起来，
“哼，不知好歹的东西”
李梅鼻孔朝天，一扭一扭就进学校了……
“那个阿龙啊，你赶紧上课去，阿牛我给你看着”王大爷心地善良，倒是不坏。
“哦，谢谢大爷。阿牛，我上课去，你别乱跑啊”
阿龙可知道李梅不好惹，一不小心就得站一节课。
阿牛看看远去的哥哥，又看看地上的王大爷。颤颤巍巍的把大爷扶起来，看了看肿胀的脚丫子。
不由的眉头一皱，这脚中毒极深。不赶紧排毒，脚丫子保不住了。
看到刚刚大爷这样维护自己，还没有看不起自己是傻子，该帮这个忙。
阿牛是谁，阿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只知道自己是一个人，一个无法捉磨得人……
农村路边蒺藜皂角树多啊，阿牛看了看，随手捡起几根皂角刺。看了看迷迷瞪瞪的王大爷。随手扎进王大爷的脚上穴道。
大爷脚疼的都麻木不仁啦，也没注意。阿牛又顺手把其他几根皂角刺扎到脚上，用一个玻璃碎片划破肿胀的脚丫子，一股脓血噌就出来了。
阿牛用皂角刺把脓血刮干净。用路边的荠荠菜咬碎，敷在伤口上，用学校门口的塑料薄膜缠上。默默的坐在旁边，你别说，还真累啊。
阿牛靠着王大爷身边，迷迷瞪瞪的睡着了。
“阿牛，醒醒，醒醒”
一阵紧张的呼喊声，阿牛一看，老妈紧张的喊他。
老妈这不是怕儿子被别人欺负吗，偷偷的跑来一看，儿子在这睡着了。
“阿，她婶子阿，你们家阿牛会走路说话了啊，恭喜恭喜”王大爷也睁开眼睛。
“哎，哎哎，不对啊，我脚咋不疼了呢”大爷一站起来才感觉到自己的脚不疼了。低头一看，这是哪个熊孩子给自己系一个塑料食品袋。
“这些熊孩子，净坑我”王大爷刚刚要解开塑料袋。
“大爷，别动。我给你系的”
“你这娃娃，给我系这干嘛”
“阿牛，你这样不对啊，他是你大爷，怎么这样捉弄他啊，赶紧赔不是”老妈紧张的要死。毕竟人家是村长的大爷。惹不起惹不起……
“妈，大爷的脚中毒了，我不给他治疗，这条腿就得截肢”
“哎呦，你这小王八蛋诅咒我，气死我了”王大爷气的险些没背过气去。
“大爷消消气，俺家孩子刚刚学会说话，还不懂礼貌，多多担待。我这就回家打他一顿”
老妈赶紧赔笑脸说话。一边拉着阿牛回家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个傻儿子又惹事了。唉……
看着回家的这娘俩，王大爷摇摇头，算了算了。谁让这家人穷呢，到处都被人看不起，怪可怜的，算我倒霉。
坐在椅子上，心思，这个熊孩子也是捣蛋鬼。你说再我脚上系着塑料袋干嘛，都是捣蛋鬼。
晒着太阳，闲的无聊。慢慢拆开塑料袋，不看还好 一看吓一跳。
什么情况，什么意思啊，草药吗。
农村人多少都认识草药。王大爷自然也不例外。谁弄的，啊，这不是坑我吗。不行，我得赶紧去村卫生室看看去。
王大爷顾不得去校长办公室请假了，本来就是他侄子管的学校。急急忙忙就奔村子唯一的诊所去了……
“大壮，出来，你赶紧看看我要死了”
还没到门口，王大爷就喊道。
“谁啊，哎呦，大爷，昨天我不是给你消炎药吃了吗，你怎么又来了”
“你个小王八蛋糊弄我，我刚刚都疼晕了”
“不会吧，我可是百度的”
“我不管你百度还是千度，今天你治不好我的脚就是医疗事故。我们家村长不会放过你的”
老大爷耍横也是一套一套的，
大壮哭丧着脸把王大爷慢慢搀扶到屋里，刚刚要解开塑料袋。
“慢着，你打开监控，我要留下证据。不然的话你说的都对，我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人老心不老，心眼子倒是不少。
大壮慢慢吞吞的打开摄像头，心思，这下完蛋了。这些老家伙难缠，还不好忽悠，真是粪坑的石头，又臭又硬。
硬着头皮喊来护士，
“小花，快点来给大爷解开塑料袋”
大壮也不是傻子，喊来小花当替死鬼。
小花年龄不大，刚刚卫校毕业，也是拖村长的关系，进卫生室实习的。
蹦蹦跳跳的过来，轻轻的解开塑料袋。把外面草药慢慢的剥开。
“大爷，我们很忙的，你开什么玩笑”小花不高兴的说。
“你们忙个屁，天天再这里看手机，别以为我不知道”大爷怒了，
“大爷，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我们俩人辛辛苦苦为全村人看病服务，你哪个眼睛看到我们玩手机了”大壮赶紧的抗议。
“你放屁，你不玩手机，昨天怎么给我百度的。你别以为我傻。我告诉你，我是中国黑客联盟盟主”
“大爷，咱们别吹牛逼好吗，你要是黑客，我就是奥特曼迪迦”
“哎呦，你这个小王八蛋，居然涨本事了，给我抬杠”
随着吵闹声，外面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圈。王大爷抖擞精神，指着大壮诉苦一般说到，
“大家伙你们评评理，昨天我脚受伤了，来看病，花了二十块钱不说。今天他们就不承认了啊，居然还是上网百度的，给我看病”
咦咦咦，一片嘘声……
大家都知道，还不是村长的关系，把他亲戚小舅子媳妇的表弟啥的都安排在机关里。好歹也是铁饭碗，再农村里是了不敌的事。
“你别管我百度一下，给你看好就行呗”大壮心虚的回应到。
“好，大家看看，这就是这个王八蛋给我看的脚”
q王大爷当年也是红卫兵出身，哪里受过这窝囊气啊，高抬脚，把脚放到桌子上。
大家一家，又是一片嘘声。
“你们看到没，狗咬狗啦”
“不要脸，仗着是村长大爷就能无法无天了吗”
不对啊，怎么成了我的不是了，王大爷纳闷啊。低头一看，才发现，原来肿胀的脚丫子和脚掌虽然还有一点红肿，居然回复正常了。
再看看大壮，也是一脸懵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