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记十一

《山城印象》

/若按自己往常的习惯,动身之前必会百度“重庆”两字,待有关它的人文历史、风俗人情等一并了然于胸,方才从容前往,但这次,我什么也没有做。

/即便出差回来好几天,今日准备动笔写周记,对于这座山城,我依然是个小白。我不知自己是否有情感上的洁癖,山城重庆,于我就像一个隐藏在灵魂深处的朝圣地,我只想自己去用身体的每一个毛孔感知它,而不是在别人的文字里或者口头中。

/上车之前选了两本书:《李白诗选》、《月亮和六个便士》,有了书,旅途便有了趣味。复兴号高铁载着我一路向西,穿长安,过成都,途中一重又一重的长长隧道,很容易让人坠入一个不分昼夜的混沌世界,好在没半天功夫,车抵山城,当年李白诗中的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在今日现代化的高铁面前,已一去不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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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点半到达重庆西站,然后辗转去酒店,轻轨载着我在城中穿梭,我的山城初印象,便在这初秋的夜色中慢慢呈现开来。隔着玻璃窗,夜幕之中的山城,交相叠出的重重高楼依山而建,层楼的霓虹高低辉映,像从光与影中抽离出来的一般,如梦如幻地漂浮在半空中。如果不是耳边传来的交谈声,我会疑心自己跟了千与千寻中的小女孩,一起闯入了汤屋老板魔女控制的奇异世界。这迷人的山城夜色啊,只要瞧上一眼,便彻底爱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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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酒店,有些饥肠辘辘,就近找了家面馆,本想尝碗地道的重庆小面,结果被手法娴熟的削面大姐所吸引,转而从一碗刀削面开启期盼已久的味蕾之旅。夜半躺在床上查地图,落脚地离朝天门不远,于是洗洗倒头便睡,那些记得的重庆火锅、鸡杂、毛血旺、烤鱼、豆瓣酱、豆花们,等明个再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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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赶个大早,去朝天门看朝阳,清晨的广场上,人流熙熙攘攘,躲了个高处,看身处的渝中半岛,岛上近水楼台,高楼耸立,一泻千里的长江与嘉陵江在此交汇,并穿流而过,远处的山山城城水水,一概尽收眼底。我在想,果真是小地方待久了么,一座地处中部腹地的山城,一个富有三千年巴渝文化底蕴的历史名城,竟不知会有如此的繁华现代。想是但凡有一座城,有山做依靠,会显得厚重、庄严,如果再添点水,立刻多出些灵气,好比人眼眸中的一汪清水,便显出奕奕神采,重庆山城,山水灵动,果然得天地之独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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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朝天门拾级而下,找了近水的台阶坐下,时而45度视角望向天空,时而静静地平视近江的一排游轮,我试探着去用手触摸这流经千年一江之水,江水绵柔且冰凉,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触摸到了它,感知到了它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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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我一丈远,有位大叔悠然自得坐在岸边垂钓,过去打个招呼,大叔不管我听不听得懂,操着一口浓重的重庆味儿:“现在勒个鱼不好钓喽!”远处码头台阶的顶端,有一位穿白连衣裙的漂亮女孩子面江伫立眺望,好奇地鼓起勇气上前攀谈,小姑娘说在等一个人,方知她在等船上做工的弟弟一起回家吃饭,如此一等便是两年,故事听来温暖感人,眼前的这位第一个与我有过短暂交集的山城妹子,使我想起了《边城》里面的船家少女翠翠,想起了我的大姐二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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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解放碑旁边的新华书店看了会书,出来已是华灯初上,一个人裹着一衣秋风去夜游两江,因去的迟,船上已没了空座,但听得见一声长笛,游船载着夜色入画,白天曾走过的朝天门,此刻像极了即将扬帆起航的军舰,气势威武雄壮,而嘉陵江上的洪崖洞在夜的笼罩之下,流光溢彩,梦幻迷人,更有一种静谧而浓郁的朦胧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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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完船,惦记着酒店后面的小吃街,一头扎进去,便觉回了人间,找个小店要了份鸡杂、豆花加啤酒,一个人坐下来慢慢消磨时光。小店老板娘脸上堆着笑,麻利地招呼前来吃饭的顾客;隔壁的饺子馆,老板与顾客隔了一米远,扯着脖子在吵架,听不太懂;一个瘦老头挑着一担红石榴擦着我的身边飘过;街道上传来阵阵的吆喝声,汽车喇叭声,交谈声,声声惯入我的耳中,一瓶啤酒下肚,只觉迷离的有些眼花目眩,身轻如燕,这才是生活嘛,如此真实、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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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公司临时停机检修,没法长留,出发当天,看时间尚早,便特意选了轻轨与公交相结合的路线去了趟磁器口古镇,本想感受下镇上的历史古韵,无奈商业味太浓,有些索然寡味,想顺着古镇街上的那条石板路找找岁月的脚印,从码头边的巨大榕树边听听历史的回响,结果没半点信儿,罢了,释然吧!那些叫得上名儿的古镇,哪个不是如此呢?一条古街走了半小时,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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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不知重庆打车一定要把留在路上的时间计算得比其他任何城市多得多的道理,等上了出租车,车师傅问了车点,说了句“坐好了,我尽力赶。”埋头便是一脚油门踩到底,一路掐着点,就开始在纵横交错山路上闪转腾挪,左弯右拐,我紧紧抓住安全带,无心再留恋窗外的风景,生怕自己某个拐角就整个身子甩了出去,不过结局完美,分秒不差赶上了点,多亏车师傅的一身好车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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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列车载着我以每小时三百多公里的速度驶离这座山城,短短四天集聚的所有留恋都已追赶不及了,也无法将路过的风景一一看过,但又有何妨呢?短暂的,即是永恒的,此生只瞧上一眼,便记住了它。

/山城重庆,我想我会耐心等待,等待某年某月的某一天,重新收拾好行囊,再打包梦想,登上一辆开往山城的高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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