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西北一角,衔接青藏高原,接壤西藏,穿越川藏区域,在千山暮雪深处,静卧着一方天地,惊艳了全球的目光,它被视为人间净土,观音菩萨的化土。无论是旅行者,还是修行人,都把它看着圣地,这一生无论如何要亲睹其风采,探其奥妙。
我曾踏上了那片土地,一幅幅震撼心灵的画面,使灵魂匍匐在它面前,严肃叩问活着的意义,我来自何方,魂归何处?
千里跋涉,经过了无数山川河流,翻越了座座雪山,蓝天白云之下,一片红色海洋突然出现在你眼前,仿佛自天而降,你的心会受到一股突如其来的电流袭击!
它由无数间红赫色的方正小木屋组成,密密麻麻铺满了整个山谷 ,其间烘托着数座殿堂,金色的楼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金碧辉煌,是胜景,还是童话,或只是一个雪山深处普通人居住的木屋国?
这里就是《纽约时报》上曾报导过的:色达五明佛学院,它是世界上最大的佛学院。它在中国四川色达喇荣沟。
这些木屋是僧众的居处,也是闭关房。来自四面八方的年轻修行者,长年累月蜗居在这小小天地中,把今世最珍贵的人身,毫无保留地奉献给寻求脱离轮回的方法,学习锻练着未来利益广大众生的能力。
我曾慕名去过这里,就住在其中一间木屋里。木屋有的一层,也有两层的,下面活动间,做饭,上面布置坛城,或卧室。非常干净整洁。房子里面没有多余空间,进了木屋就是地毯,白天打座,晚上铺席睡觉。若是来了城市的朋友,五个六个,所有的空间都是睡人的了。
穿梭于密密集集,红赫色的小木屋之间,发现了许多细节。它没了远观时的壮观诗意,有些房子门破旧,有不少窗门或纸壳充当,或塑料布蒙着。是否住着人呢?一瞅间,看见了半袋面粉,或者几棵青菜, 生气得很嘛。有的屋低矮,墙缝见光,寒冬时,能遮寒保暖否?
那天夜里下了一场雨,其实也不太大。上山再想抄近道,困难重重,好些地方,泥水深积屋前沟路,难得下脚,水有没有流进屋里呀?有的屋前,放着大大小小几桶浑水,不用问,可能是昨夜下雨时,在家接的屋漏水……
看见一位背水回家的觉姆,装水容器是塑料壶,水从山下背上坡。对上话,知道了是汉觉姆,来自北方。长得俊秀小巧,红朴朴的脸,气质沉静,望着我们淡淡地笑,笑意盛满眼睛,那意味,比嘴里说着的话深多了。
我们提出进她屋里看看,她同意了。一路踩着泥浆跟在她身后,越过一块跳板,下面是水沟。顺着墙根,小心翼翼地从门一侧才进屋。
小小的空间,分隔两间,外间做饭放杂物,有些凌凌乱,空间太小,东西太多,没法不乱。里面是卧室,有地铺。一张床,一面壁柜,仅够一人转身。五色绸缎包好的经书放在最上一格,然后,是一般经书法本,佛像、曼茶、供水、供灯、供品,一格格有次序地排下来,旁边整齐叠放着三衣。清净、精致,悦目、庄严。让见了的人,心生欢喜。
她的条件还算不错,房子相对来说算是最新的了。
修行是唯一支撑他们住下去的理由,怀抱着这样圣洁的梦,安忍着修行之苦。
我们问:“一生忍受这种苦值得吗?”
她说:“这种苦与轮回苦比起来,百千万分之一也没有。轮回中的身体,堆积起来已比须弥山高,流下的眼泪已盛满了七大洋。为何不用这一生,换取解脱?”也许怀抱这种信念,住在这么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里,哪怕小小的,心也犹住天堂般美丽吧。这就是信仰的幸福。
木屋都是规定的大小。开始是统一做好了,卖给来山上修行的人。
经过同意,我拍了几张照片。很后悔,走时应问一声:“你有困难没?比如你的被子还暖和吗?”
人在凡尘,身不由已。常常陷入逃不出的应酬和竞争,每每这时,我就好想好想去一个地方。这个地方,远离世事烦扰,没有尘世喧哗,心灵自由,身体也属于自己,除了清净,不会再有别的。我厌倦了同行间的名利角逐,女人间的时装攀比,无数应酬酒宴上的杯光斛影,常恨此身非吾身……我梦想的这个地方,应该就是喇荣沟吧。
怀着这样的梦想,来了。看到这些景象,却心生胆怯。这里确实可逃避世俗上那一切,但却多了世外少见的生的艰辛。连世事烦乱尘扰都无法应付自如的人,可否有勇气面对生存困境?行者的清净,不仅是舍弃一切换来,也是巨大的安修苦行所得呀。
在微薄的空气里呼吸,忍受着雨天可能有漏水滴湿棉被,冬天冰封雪冷,也许没有炉火厚衣,寒风从小屋里无孔不入,酷寒难抵,每天远处背水爬坡,蔬菜短缺……在这样的环境和条件下,能挺往这一切的任何一个人,他都是非凡的。
突然发现,习惯安逸和舒适的生活条件的我,恐怕暂时还只能安居于家里的那个“阿兰若”了。
看到了自己与这里行者的惊人的差距,这里留不住凡夫!也许仅此,也算没有白来,不能说活得如他们,多少也会多一点心境淡泊了。
回看射雕处,千里暮云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