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叶已经很痛苦了,就差那么一个理由。
要么结婚,要么分手,总得找个理由出来,但死活找不出。
从恋爱到现在,她磨磨蹭蹭了两年都还是原地打转,就像一直带着球跑,却总是缺个临门一脚,每回冲到球门前都无功而返,反正球就是和她作对。
后来就得过且过了,干脆在球门前晃荡几圈以后又回到中场享受带球的乐趣。小叶第一次觉察到,带球也能折腾出乐趣来,真是蹉跎呀!
倒不是什么恶趣味,说到底大概是没有荷尔蒙了。不是说那东西只有男人才需要,女人找个疼爱自己的就好了吗?怎么这会儿又不行了,在她身上简直行不通。
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到底第几次,她自己都记不得了!
学前班,小学,中学,大学到现在,算了别数了。小叶是男人吧,她自己觉得是,哪有这么花心的女人。
要不然就是个难得一见的花心女人,否则怎么会那么轻易对一个男人动心,又这么快速地失去兴趣。
一年已经是爱情的极限了,过了一年就再难以提起兴趣,多么可悲的性格。
上辈子是做过什么错事吧,所以这辈子要遭受这么恶毒的惩罚。不能长久地喜欢一个人的感觉,这是报应,小叶想。
感情这东西,就像鲢鱼一样滑不溜手,又像火把一样容易点燃容易熄灭。
别的女孩子都期盼对方一心一意,小叶却很不情愿。她不喜欢太顺心的男人和恋情,征服欲很快消失掉后,荷尔蒙也随之不见。不是提不起兴趣,只是无法长期持有兴趣。就像男人一旦阳痿,就哪儿哪儿都不顺,比起上床,男人不也更热衷于调情这种迂回的乐趣。
干脆学男人一样,一辈子恋爱就好了,干嘛要结婚呢? 她实在不懂。
“婚姻到底是什么?”她四处打探。
“婚姻是沉甸甸的责任,是浪漫和激情之后的柴米油盐酱醋,是琐事缠身,是家庭成员彼此的牺牲和妥协。”
简直就是一大堆的烦心事嘛。
“结婚后女性必然转变成以家庭为中心,无穷无尽的家务成为理所当然,生孩子带娃也将耗尽女性的青春,”
“有那么多痛苦干嘛还非要结婚?如果明明知道是这样的话”
“女性在岁月面前总是那么的无助。”
“不明白。”
“因为男性的眼光总是飘忽不定,这看看那看看,这或许是生理决定的。就我所知,即使再老实的男生也一定做过背叛爱人的举动。”
“90%吧,这个数据我看过。”
为什么要辩驳,小叶不清楚,明明男人有多花心他是知道的,但她偏偏要说出这个数据。
“所以婚姻是什么?是女性用青春浇筑的家——”
“女人好伟大!”小叶由衷地感慨,“这种担当和责任感,我没有。我没什么家的概念。”
“——是对坏男人的容忍!”
“那完了,我这人忍也忍不了。好聚好散,干嘛要忍呢?”
“换一个还那样。”
换一个还是一样。这句话在小叶心里默念了两遍,男人原来是这样想的呀,倒是很人之常情的想法呢。就像她迟迟不愿结婚,因为感觉和谁结都没什么两样,一开始的浓情蜜意都会被硫酸腐蚀,都会溃烂,到最后一样是面目疮痍。
她问过一个同时和几个女人恋爱的男人,为什么不和老婆离婚?男人回答她,是责任。
鬼话连篇真是。
有责任心还同时和几个女人恋爱,她不信。再问那男的,他就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了,看吧,说不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也可能自己知道但是故意不给她说。
男人就是小气。
“是因为孤独吧。人因为孤独,才想找一个伴儿”。
夏娃被造出来,是因为亚当爱她吗?是无法忍受身为一个人而存在的那种孤独感吧。
真是孤独啊。
孤独产生绝望。
没有人甘心绝望而死,小叶也想像普通人一样活着。
“不是,是——”,对方停顿了一下,“——是看到别人恩爱时的羡慕”。
小叶不懂,干嘛要羡慕别人呢?自己过得开心快乐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干嘛要看别人的脸色行事!
“难道一个人不比两个人好吗?有更多的时间、自由。爱好。只要经济支持,也可以过一辈子。”
“为什么我没有一个这么疼爱我的人?”对方突然说。
“什么?你不是挺好的吗?”
“一个从一而终的人。”
“世上哪来什么从一而终的人,人都是善变的”
“我是说羡慕之后的感慨”
原来如此啊,比较之下觉得不如别人,便非要做个样子出来给别人看,怎么像是原始社会时代,一个男人占着几个女人,以此显示自己的能力和智慧一样。
还是小气,实实在在的小气,
“喔,没有没有,没有那样的人,所以不用羡慕,再好的人在一起呆久了也会腻烦的”。小叶反过来安慰他。
没法长久的喜欢一个人,小叶早就知道自己有这个病了,虽然她表面上看上去和其他痴情的女生无异,但从她认清这个病的时候,她也认清了自己,她是无药可治了。
救不了自己,那就救救别人好了。
不结婚,倒是对对方仅剩的仁慈了。一个没有希望的人,面对那些把从一而终当成信仰去供奉的人,她承受不起这样巨大的期望。
小叶原本想,不结婚会被大家议论纷纷当成怪胎的,说不定还会遭到歧视和疏远。如果到了一定要结婚的时候,那就勉为其难结一下好了。
但今天得到的答案比她预想中还要可怕,婚姻更像是要命的毒药了。张口就是责任包容、担当付出、小孩家务,结婚以后的灾难绝对会源源不断向她涌来,她哪有那样的招架之力。
“你说婚姻拿到你们证券行去交易能卖多少钱?”小叶突然问。
“我们不交易婚姻,所以没去计算过。”
“应该估不出价吧”
“婚姻那么神圣,怎么估价?”
小叶被这样一问,反到不好意思了,原来大家都觉得婚姻很神圣呢?自己这样是不是显得太过亵渎别人心中的美好。
“神圣吗?我觉得就一个过程和方式而已”
“婚姻是互相托付,恋爱是想分就分。”
真是如此吗?小叶还是不懂为什么遇见的男的总是打定主意想和他结婚,这是多可怕的事,他们到底看上她哪里。她是普天下最不适合当老婆的人了。
那些男人思维都很奇怪,没一个脑袋灵光的。他们以为的我和我以为的我完全不一样嘛,小叶一直难以理解。
“他们以为我适合,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适合!”
“那你适合什么?你以为的有什么不同吗?”
其实很难说,小叶自己也不知到底适合什么。
“我适合——一个人吧——或者结了婚以后过几年又离?——不知道”
“真是文科生的浪漫情怀!。”
“浪漫吧,所以身边的女孩子都想嫁我呢”,小叶也不知如何回答。
深夜的寒气飘进客厅,手边的白色玻璃杯显得透亮起来,小叶忍不住想去握住它。
可是握住以后,还是孤独啊。
人啊,不能太了解自己,太过了解会深深陷入人性探问的可怕之中。像小叶这样的,原本自私一点倒好了,现在越来越了解对谁都无法长久爱恋的事实以后,反而觉得自己无比可怕起来。
顺着月色走到窗边,小叶从40楼的高度看出去,每一间房屋都像极了一个小小的鸟笼子,每个笼子里都装了好几只鸟,里面的他们是快乐还是悲伤呢,小叶不知道。
午夜了,笼子里的光一个个熄灭,城市的光一点点升起来,路灯显得更明亮了。
远远望去,天空的尽头是一片一片的黑山,仿佛从她出生以来就在那里了,从来没有移动过。
也许在别人看来,她才是笼子里那个不幸的人吧,而“别人”反倒是笼子之外的幸福人。
想到明天还是和今天一样没有答案,无法选择,明天的到来就就没那么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