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晴。
交冬数九,室外的风里夹着刀子,一刀刀割掉了树上的叶子。清晨,枯草上常常凝结着一层白霜,脚踩上去当然不会嘎吱嘎吱响,因为那不是积雪,但会有落空的感觉。霜浮在草的表面,草地就好像冻住了似的,而实际上已经枯了好久的草还在下面支楞着呢,它可受不得一个成年人三十九码的老棉鞋。脚一落空心不由得就要往嗓子眼处提一下,仿佛真的下一秒就会陷入无底的虚空。
北风肆虐了这么多个冬天,早已摸清了门径,它知道脖子脚脖子手脖子等处都有机可乘,逼得早行的人们不得不紧缩着脑袋,袖着手不住脚的跳颠颠舞,看起来整个人的身高比夏天起码矮上三公分。东南方的天际还有白白的月牙儿,路上也不知是红绿灯在闪烁还是公交车前端的线路符号在移动。不过过不了多久,地平线就会泛红,一张圆圆的红红的太阳的脸就会出现在车窗旁,让人疑心车外也开了空调。
可今天是周六啊,一个晴朗的周六,一个非必要可以不出门的周六。
忙完了早上的活儿,坐下来美美的呷口茶水,翻翻手机,再拎过《水浒传》来,看《高太尉大兴三路兵,呼延灼摆布连环马》。天目将彭玘“横着那三尖两刃四窍八环刀,骤着五明千里黄花马”,仿佛英雄了得,可未经几个回合,就被一丈青扈三娘活捉拖下马来,痛痛快快的当了水泊梁山的降将。看得我直起瞌睡,等脑袋垂的难受,懵懵懂懂的睁开眼来,才发现阳光早已透过窗帘,室内白炽灯的灯光已然暗淡。
拉开窗帘一角,让阳光照进来,连心情都明媚了。
再看《吴用使时迁盗甲,汤隆赚徐宁上山》。书中说108将义气深重,可这里我只看到了人性之恶。金钱豹子汤隆赌钱摸鬼耗尽了家财,居然沦落到拜黑旋风李逵做哥哥。李逵是谁?梁山泊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头收割机,一个十足的疯子。汤隆为了纳投名状,为了能在梁山立足,不惜设计陷害出卖自己的表哥金枪手徐宁。彼时徐宁在京城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有一个美满的家庭,有祖传的宝甲,每天朝九晚五,过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日子,滋润的很。汤隆伙同梁山泊吴用等人先让时迁盗取了徐宁家传了四代的宝甲,然后又以嫡亲表弟的身份骗取徐宁信任一路追赶,再然后干脆麻翻了徐宁,把徐宁带到了青州战场前线。为断徐宁退路,还把徐宁妻儿和家中财产一并搜罗带了来,更气人的是假冒徐宁的身份打劫财物,让徐宁沦为官府罪犯,断绝了徐宁回东京的最后一丝念想,最终迫使徐宁不得不屈服,从而为梁山所用。没有了退路,为了在梁山站住脚,徐宁只好教使钩镰枪,破呼延灼的连环马,在梁山危难之际,徐宁力挽狂澜。
京城的学区房,京城的编制,京城的人脉,一切都在一夜之间化为了泡影。从此远离庙堂,只能居江湖之远,和一群杀人越货的草寇为伍。未能防火防盗防兄弟,勤勤恳恳守家顾家的大表哥就这么被败家的表弟拉下了水。徐宁为梁山立下赫赫战功,可攻打方腊时还是被一支毒箭送了命。弥留之际,他会想些什么呢?徐宁的孩子结局又会如何?宋江执掌梁山后力主招安,他渴望带领梁山队伍进入编制内,可人家徐宁本身就在编制内,却被“逼上梁山”,可叹可恨!
正午的阳光暖暖的。书中也不知藏了多少瞌睡虫,眯一会儿翻几页,翻几页再眯一会儿,似睡似梦似醒非醒。
坑完了徐宁,再看他们坑卢俊义。想当初宋江杀了阎婆惜后四处逃窜,被抓之后押送江州,一路上他死活都不肯落草为寇,可等他真的上了梁山,那再坑别人上梁山真是毫不手软啊。
太阳透过窗子照到床上,散开被子让它浸上阳光的味道,真是一件让人惊奇的事情。原来没人在家的正午,被子也可以美美的晒太阳啊。
东野圭吾说的好:“世上有两样东西不可直视,一是太阳,二是人心。”不要考验人性,人性经不起考验。背过身去享受这冬日里正午的阳光吧,体悟人心,观照人性,当善良多了,恶念的滋生也就少了。远离危墙,自由多了,快乐也就多了。“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像公孙胜、像燕青、像李俊……欲望低了,人生反而驱向圆满。
2024年12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