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失之交臂
那日,就在张昊天急匆匆地赶到火车站,登上开往金华的火车之时,而他的女友沈傲霜却刚刚走下车厢,随着熙熙攘攘地人流,挤出出站口。
这次沈傲霜的离开,还真不是张昊天想得那样。游戏中花想容的出现,尽管给沈傲霜带来了丝丝不快,也吃过几回暗醋,但不至于影响两个人在现实中的恋情,更别说还会因此而负气出走。
两个人的缘分从手游开始,在相处的过程中,自然而然地把游戏里的人和事当成了中心话题,三句话定会离不开帮会内的那几个活跃分子。更多的时候,沈傲霜只把横刀夺爱的花想容当成了家常闲聊的乐子,时不时地挪揄一番张昊天,尤其看到张昊天拼力辩白的窘态,总是感觉倍加好笑。
每逢张昊天信誓旦旦地与花想容撇清干系,沈傲霜都会虚张声势,扯着他的耳朵,让他交代清楚,弄得张昊天愁眉苦脸,叫苦不迭,翻来覆去地说那次是无意中撞见了花想容抛出的如意绣球,只怨自己手贱,当时就是觉着好玩,才接到了手中,谁知却是个烫手的山芋,更不会料到花想容竟当真了,追在他的屁股后面喊老公,见张昊天不爱搭理她,就在世界上天天喊话,硬说两人已经同床共枕,比翼齐飞了,气得张昊天提着狼烟杖,追着她杀了好几回,可她还是死性不改,依然故我,彻底把张昊天搞没了脾气。
张昊天越是这番说辞,沈傲霜就愈加佯装不依不饶,自然会旧事重提,不时地翻腾出他们两个人也是从游戏中的比武招亲结识到相知相恋,简直同出一辙,故伎重演。张昊天苦不堪言,只好顶着陈世美的帽子,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哄着沈傲霜开心。
最终还是副帮主叶孤城出面调停,将花想容拉进聚义厅,放在了众人的眼皮子底下,经过大家的轮番劝说,花想容这才有所收敛,但免不了与张昊天粘粘糊糊,像个跟屁虫,如影随行。
就当张昊天忧心忡忡,刻意躲避着花想容之际,沈傲霜却不告而别,难免让他生出误会,还真以为沈傲霜是为情所困,离他而去了。
让张昊天未曾想到的是,沈傲霜不声不响地离开,完全是另外一码事。
三个月前的一天清晨,沈傲霜盥洗完毕,吃过早饭,正要赶往教室,手机铃声却急促地响了起来,原来是家乡的小姨打来电话,说她的母亲住进了医院,通知她回来照料几日。
沈傲霜的父亲在她孩提时便已故去,母亲也没改嫁,含辛茹苦地将她拉扯大,直到把她送入了名牌大学。惊闻相依为命的母亲病重住院,沈傲霜哪顾得上与张昊天告别,便含着眼泪急巴巴地赶回杭州老家,扑到了母亲的病床前。
哪想到母亲竟罹患了直肠癌,已经住院多日,全靠她的小姨悉心照料着母亲的生活起居。为了不打扰她的学业,母亲和小姨一直隐瞒实情,每次沈傲霜给母亲打电话,母亲都是强忍着刮骨剜心地剧痛,笑面以对,报着平安,还总是不厌其烦地叮嘱她要吃饱穿暖,别亏待了自己,她当初还嫌母亲絮絮叨叨,此时想来,却是痛心不已,清泪长流。
沈傲霜看着病床上面目憔悴,骨瘦如柴的母亲,已然知晓母亲的来日无多,只觉着心如刀绞,万箭穿心,却只能把脸贴在母亲的面颊边,无言地抚慰着,默默地流着泪水。
母亲却难得的绽放出笑容,抬起枯槁的手臂,摩挲着沈傲霜葱白般的嫩指,念叨着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听得沈傲霜五内俱焚,肝胆寸断,心知这是母亲意料到大限将至,才狠心把她从学校唤回,来作最后的道别。
张昊天对沈傲霜家中的变故一无所知,更没想到沈傲霜在回家的途中,因为神情恍惚,还把手机给弄丢了。沈傲霜用的的手机卡是校园通,既能享受到同学之间的通话优惠,也可当作食堂就餐的消费卡,如若丢失,必须回到学校才可补办,再加上母亲病危,使得沈傲霜无暇顾及这些小事,两人这才音讯阻隔,鸿雁两断。
母亲在弥留之际,交给沈傲霜一张父亲年轻时的黑白照片和一串刻有瑞彩祥云字样的银制长命锁,还有一桩事关沈氏家族口口相传的惊天秘密。
料理完母亲的后事,沈傲霜这才想起与张昊天已经分别数日,等她赶回学校,办好手机卡,再拨打张昊天的手机,却总是说他不在服务区。
沈傲霜当时还有些纳闷,如今的通讯铁塔随处可见,难不成张昊天躲进了耗子洞,把手机搞得通话无法接通。
当她脖颈间戴着长命锁,心里揣着家族的那则怪事,赶到张昊天的海边蜗居时,竟是人去楼空,只留下一杯残茶,还没来得及倒掉。
沈傲霜此刻万没想到自己的悄然离去,让张昊天惊慌失措,满世界地寻她,还以为他正在与客户苦口婆心地洽谈着业务,就没多想,先把房间拾掇了一番,又把晚饭做好,只等着张昊天披星戴月地赶回家中,给他一个惊喜,再吃上一口热乎饭菜,当然还要和他柔情似水地缠绵一回,好好地倾诉下离别之苦。
眼瞅着表针指向了八点,却听不到门响,沈傲霜心中有些着急,便再次拨出了张昊天的手机,回答竟然仍旧是不在服务区。
沈傲霜此时还是不以为然,暗自笑着骂道,哼,趁人家不在,又不知道和谁鬼混去了,看人家怎么收拾你。
过了午夜,还没有张昊天的动静,沈傲霜百无聊赖,强打着精神头,打开手游,虽然没看到张昊天在线,也习惯性在帮会频道说了句亲爱的帮主,饭已OK,快回家品尝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沈傲霜刚把发言按出去,竟让帮会里炸了营,就听叶孤城急火火地嚷道:“帮主为了找你,翻遍了大江南北,找遍了滨海的沟沟坎坎,你这些日子到底去哪了啊,可把帮主给害苦了。”
紧接着,花想容扔出话来:“你们之间的破事,可与小女子无关呀,你这一走,他们却把人家当成了众矢之的,每天都含沙射影,暗箭频发,人家差点被唾沫星子给淹死喽,劝你以后千万别赌气了,以后人家可不敢再喊帮主为老公了。”
没等沈傲霜回话,叶孤城却旁敲侧击地骂道:“挺大个老爷们,非要弄得莺歌燕语,烦不烦人啊?”
沈傲霜不明就里,笑着回道:“这是说谁哪,难道我走的这些日子,你们的帮主变性了吗?”
“没说你,反正是有人成心作怪,五大三粗地身材,非要穿件女人的衣裙,搞得我天天饭后去看吃进肚子里的菜谱。”叶孤城粗声大气的吼着,又发出几个呕吐的图标,以此来加重语气。
早有帮众听出了叶孤城的弦外之音,连忙问道:“不知帮会里谁在男扮女装,还不快把他给揪出来,让大家都品鉴一番。”
“说谁谁知道。”叶孤城喘着粗气,气冲冲地发出一条语音。
静默了稍许的花想容竟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魅声叫道:“说的可不是人家喔,不信你们听听人家的小嗓子,那可不是男人能装得出来喔。”
“哈哈哈,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就算你伪装得再高明,总有拆穿的一天。”叶孤城毕竟是副帮主,碍着颜面,不好当众把花想容的伎俩戳穿,更怕陡然揭开他的面具,令他无地自容,进而恼羞成怒,再次在帮会里兴风作浪,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只好左顾而言他,话语中敲敲打打,却没挑明,权作发泄一通火气。
“快说,快说,到底是哪个,请副帮主别藏着掖着,搞得大家人心惶惶,现在我看谁都像是假扮的,也没心思做任务了。”有位帮会长老打出几行字,又接连发出几个问号。
叶孤城绕来绕去,却把自己给架到了火上,权衡了几番利弊,还是不敢实话实说,便喊了一嗓子:“你们猜。”
沈傲霜原想着要向帮众打听张昊天的消息,此刻却插不上嘴了,便偷着问叶孤城:“帮会里到底是谁男扮女装,你把大家的好奇心勾起来,却又吊着帮众的胃口,有失厚道吧?”
“花想容。”叶孤城气哼哼地回道。
“这也太扯了吧,你要是说别人,我可能还会信你,你说花想容是个大老爷们,哈哈哈,就凭她那娇滴滴的小动静,怎么会是个男人啊?劝你可别再去招惹她了,若是引火烧身,看你以后怎么收场。”沈傲霜笑着回了句,还在心里埋怨着叶孤城无事生非。
没想到叶孤城接着说道:“他就是东施效颦,嘴边放着变声器,听起来当然是女子的声音。”
沈傲霜这才恍然大悟,连忙问道:“果真如此?”
“果真如此。”眨眼的功夫,叶孤城便不容置疑地回复过来。
沈傲霜看到叶孤城回转的这四个字,心里也是吃惊不小,起初那花想容撵着张昊天喊老公,尽管她并没像个怨妇那般,耿耿于怀,但也如同吃了只粘屎的苍蝇,浑身感觉不自在,每当听到花想容出声,后背就会生起一层鸡皮疙瘩,非让张昊天反复了挠过好多遍,才肯罢休。
谁能料到,听似柔肠化骨的花想容,竟然是假冒的山寨货,沈傲霜想起张昊天被他搅闹得寝食难安,有口莫辩,不禁掩嘴窃笑几声,赶紧给叶孤城发了条私信:“先不要和帮主说啊,我还想再逗逗他。”
“晚喽,我对帮主忠心耿耿,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的第一时间,便向昊天作了禀报,把帮主的鼻子都气歪了。”叶孤城气消了,回复的字数也多了起来。
沈傲霜在心里哼道,这个直筒子,真是狗肚子装不住二两酥油,啥事都藏不住,但又不好出言责怪,便轻飘飘地回道:“那可就不好玩了,我还想让他把花想容约出来见面呢,谁知却被你走漏了风声,好没意思啊。”
“也好,把他叫出来揍一顿,以解我等的心头之恨。”叶孤城又来了火气,说完还发出个举着拳头的表情包。
“你就知道打打杀杀,可别把游戏和现实给弄混了啊,咱们一起玩手游,只不过是消磨些闲散的时光,千万别当真,要是因为这个而打架,实在是犯不上啊。”沈傲霜心知那叶孤城性子急,爱冲动,就怕他不管不顾,真把花想容给诓骗出来打一顿,那可就惹大祸了,便好言相劝了几句。
叶孤城性情鲁直,却也不缺心眼,怎会做出这么莽撞的傻事,就笑嘻嘻回复说:“嘿嘿,逞逞口舌之快罢了,哪能真去找他算账呀。哦,对了,帮主一整天也没上线,日常任务还没做呢,他在你身边吗,让他赶紧过来,我帮他一起玩。”
“昊天没在家里啊,我也在找他呐。”沈傲霜打完这行字,心凉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