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严严修改一张地质图,青藏高原清绘,不同地块需要用不同的颜色表示。他苦于颜色搭配,问我要之前用过的配色软件。我把软件下载网址发给他,并把自己画图偏爱的几种配色方案推荐给他,并附上一张自己做的图。
他看了之后,点评了一句:看你配色就知道你抑郁了。
我一方面很惊奇,另一方面又无可辩驳。经过一段时间有意识地艺术作品鉴赏,虽然过程毫无系统,纯粹属于完全无头绪地浏览,我感觉自己慢慢规正了欣赏偏好,建立起了自己的喜好标准。所以,我的配色应该算得上低调干净而不失高级雅致。这当然是自我吹嘘多一些,我很不明白为什么他把我的充满艺术的遴选看作精神和情绪的写照。关键是他说得都对啊。
我确实抑郁着。因为与这个世界有太多的过节和矛盾,我没有选择仇视世界,而是去反噬了自己。我抑郁,我怎样加快步伐也无法追赶他人脚步;我抑郁,哪怕我多么努力地规戒自己该怎样去想如何去做,都无法走入周围一群人的圈子。我孤独地游离在环境之外,人群之外,我不该抑郁吗?我心底的声音叫嚣着反驳周围人的大肆宣扬,而我却只想听信那些人那些话,却忽视自己的内心,我还不会抑郁吗?
是的,我抑郁了,归根结底还是没有找到那个真实的自己。这种无根的飘零感,让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做任何事都是一种探视的姿态,没有全身心地投入。也正因为这种不够投入,甚至无法投入,我什么都没有做好。不管是专业还是业余,我都是业余中的业余,外行中的外行,何谈什么融入进去?
至今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是这样子。我开始反抗,不计代价地反抗,反抗权威,反抗习惯,反抗一贯的思维方式。看似平静颓唐的表象下,是没人知道的血雨腥风。我用前半生谄媚地去讨好这个世界,父母、老师、周围的所有人,后半生我似乎突然变成了与生俱来的反骨。这种肆无忌惮地反叛,让我尝得了自由的滋味,那被我深深压抑的内心,突然从沉沉黑水里浮于白日,所有的枷锁都不解自消,生命的张力得到释放,我突然一下子宽广了,深邃了。
该怎样描述这种不计后果的快慰,至今没想到合适的词。我不理解,现在这样的我还算不算抑郁,或者抑郁是打开我闸门的铁索,只有它的力量能够解救我。我难道不该向它致以敬意?
抑郁又怎样呢?失眠的夜晚拉长的是我的生命,我可以用来写诗,看书,接触从来没有接触的东西,这个无边无际的世界有那么多有趣的人和事,难道他们的反叛和坚持不值得我去顶礼?世界太有意思了,我愿意去多多接触它,看到更全面多元的现实。
就让我这样安静的独自悠游吧,谁还在意我是不是抑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