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棺内蒸腾的雾气带着海盐结晶，林深的指甲正在剥落。他握住棺沿的瞬间，指骨穿透黑龙逆鳞，八百年前的光影顺着脊椎涌入脑海——
暴雨中的泉州港，十五岁的自己戴着镣铐跌进船舱。穿男装的叶晚掀开兜鍪，发间珊瑚簪闪过龙鳞纹路。她割开手腕将血滴进罗盘："等船队找到归墟，你脊骨里的龙刺自会指明航路。"舱外传来番商惊呼，夜空中垂落三千条青铜锁链，末端拴着正在玉化的郑和宝船。
"林深！"现实中的嘶吼与记忆重叠。院长正用手术刀剜出黑龙眼珠，那颗硕大的竖瞳里映着血月倒影："当年科考队要是没找到龙蜕寺，你现在该在北大读天体物理..."
林深突然被扯进竖瞳中的世界。他看见1993年的自己趴在幼儿园窗台，叶晚撑着黑伞站在梧桐树下，伞骨滴落的雨水在青砖上汇成《海志》残卷里的星图。更远处的解剖教室里，院长正将龙脊碎片缝进某具尸体的颈椎。
血月突然渗出沥青状物质。黑龙残躯化作青铜沙漏，上半截是正在玉化的叶晚，下半截竟是困在时空裂隙中的科考队员。父亲的面容在沙粒间闪现，手中相机定格着林深此刻的惊愕表情。
"接住星槎！"无数个叶晚的呼喊从沙漏两端传来。林深抓住浮出棺椁的青铜舵轮，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激活了舵盘上的牵星纹。整座地宫开始倾斜，三百具干尸的锁链哗啦啦坠入棺椁，编织成横跨虚光的龙骨。
龙蜕寺地砖迸裂，二十八个朝代的青铜器破土而出。曾侯乙编钟的支架缠着光纤电缆，四羊方尊里涌出量子计算机的冷却液。林深在颠簸中瞥见叶晚的星沙躯体正在重组，她脖颈处的鳞片显露出大爆炸初期的元素丰度。
"抓紧！"重生的叶晚拽着他跃上青铜船头。甲板缝隙间生长着荧光海藻，每株都包裹着失踪者的记忆碎片。林深触碰到某株鹿角藻时，突然坠入周倩倩最后的意识——2017年平安夜，她在便利店收银台底下摸到刻着"林深"二字的青铜币。
血月裂开巨口，云层漩涡中降下沥青暴雨。叶晚的骨刃插入桅杆基座，船帆上浮现出各朝代的星图："这是第七次尝试穿越龙蚀，前六次我们都停在了郑和沉船的位置。"
青铜船突然九十度竖立。林深在失重状态下看见船舱内堆满青铜棺椁，每具棺材都伸出锁链缠绕着他的四肢。院长腐烂的面孔从船尾浮现，他举着叶晚的玉化头骨狂笑："没有引航员的血祭，你们永远找不到...呃啊！"
叶晚的脊椎刺穿院长咽喉，溅出的血珠在真空中凝成钥匙形状。林深趁机将舵轮转向《海志》记载的危宿方位，船体擦过暗物质风暴的瞬间，他看见黑龙残影与青铜船合二为一。
"就是现在！"叶晚的瞳孔化作黑洞，她扯断自己玉化的肋骨掷向漩涡中心。肋骨在虚空中生长成环形门，门后隐约可见某个正在坍缩的婴儿宇宙。林深的后颈鳞片突然离体飞向门扉，上面镌刻的殄文竟是他三岁时在孤儿院画的蜡笔画。
青铜船冲进光环的刹那，林深听见了母亲的哼唱。1993年实验室爆炸的火焰从舱壁渗出，他看见怀孕的叶晚正在销毁蜕鳞素配方，而院长手持产钳站在阴影里。保温箱中的自己突然睁开竖瞳，脐带血在培养皿里结晶成青铜舵轮。
"原来我们..."林深转头看向正在消散的叶晚，她的身体已化作星沙罗盘。无数个时空的叶晚从船帆走出，她们脖颈的鳞片拼合成完整的龙脊天梯。
血月彻底融化，沥青暴雨凝成青铜巨树。林深握着舵轮的手掌开始玉化，船头正前方浮现出归墟的轮廓——那是个由龙脊缠绕成的克莱因瓶，瓶口处漂浮着所有时空的龙蜕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