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一把撞开门冲了进来，大声喊着：“GO！”

       原恺阳心里一惊，马上头一甩，嘴一松，把水果刀抛在墙角里，然后用脸压着。

       黑衣人也不管两个人的姿势多么奇怪，强行拖起了丁维妮，然后拔出匕首割开了她脚上的绑绳，大声叫着“GO”指着门口催促她往外走。

       刚走出几步，在场的人都还未从惊变中反应过来，黑衣人拔出手枪转身对着杨劲堂，叽哩哇啦地说了些话。

       死定了。

       杀人灭口。

       原恺阳望着指向杨劲堂的手枪愣住了，料想着很快就会轮到自己了。没想到自己的人生就停留在了29岁，他又悲又气，亦无可奈何，瘫倒在地上，等待着死亡最后的来临。

       杨劲堂发疯似地尖叫，不断扭动着身体，临死拼命地挣扎着。

       这时，站在黑衣人身后的丁维妮用力绷开了手上的绳子，拿起地上的热水瓶，不假思索，往其头上砸去。

       塑料外壳的热水瓶砸在头上连点肿包都没起，但黑衣人一惊诧，握枪的手一抖，子弹射偏了。

       只听杨劲堂闭着眼“啊啊”地乱叫，裤子竟然湿了一圈。

       黑衣人一转身，掐住丁维妮的喉咙顶在了墙上，冲着她一声咆哮。

       丁维妮被掐得难以呼吸，口张着，探着舌头，脸色发紫如酱，两脚乱蹬，双手用力扳着黑衣人铁钳般的手。

       “放开她。”原恺阳挣扎着想站起来，无论他怎么挣扎，只能像条砧板上的鱼，原地乱蹦跳，却不能移动半分。

       眼看着，丁维妮已经两眼翻白，气息难以为继，他心如刀割，空有愤怒，气急败坏地用头磕着地板，眼泪不争气地沾湿了地板，染湿了脸庞。

       丁维妮奄奄一息，胡乱抓着，意识模糊中，抓住了黑衣人脸上的防毒面具，手指竟然抠出了一条缝隙。

       黑衣人突然松了手，惊恐地用手将防毒面具恢复好。

        乘他手忙脚乱，丁维妮见着了有效果，没顾得上歇口气，直扑了上去，从下往上，用手托着防毒面具的两个透气口，双脚使劲往后一蹬，全力往上顶。

       黑衣人嗷嗷乱叫着，想要用手把她推开，又想要开枪射她。

       但她又立刻转换目标，猫下腰，一口咬在黑衣人的持枪手上。

       “嗷嗷。”

       黑衣人抡起左手欲砸她脑袋。

       没想到，她来了个声东击西，身子一起，一把扑进他怀里，背上被重重砸了一拳头。

       丁维妮闷哼了一声，趁其未反应过来，双手拼劲了全力往上一顶，黑衣人脸上的防毒面具被推到了脑后，滚落在了地上。

       他一把推开丁维妮，也不管手枪掉在了地上，立刻捂住嘴鼻，弯腰欲捡起面罩。

       没想到她顺势一滚，趴在地上捡起了枪，也顾不上瞄准，对着扣动了扳机，一声枪响，打在他的前臂上。

       黑衣人右前臂开了一洞，即刻鲜血四溢，再也忍受不了疼痛，“嗷嗷”地嚎叫着，吸了几口气后，渐渐地，脸色开始变白，急促地喘着气，身子踉跄着，想要撑着什么东西，越喘越累，最终坐在了地上。他露出了奇怪的笑容，满脸拉杂的髭须显得苍老而憔悴，两眼挣扎着想要睁开，但已不自觉地翻着眼白，终于斜靠着墙壁，咧着嘴淌着口水，昏迷了过去。

       三个人愣愣地看着，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半响，原恺阳才第一个恢复了常态，立刻喊着：“丁姐，快帮我解开，万一其他黑衣人来了，就死定了。”

       丁维妮这才反应过来，马上从黑衣人腰间拔出了匕首，割断了原恺阳和杨劲堂身上的绑绳。

       活动了一下被捆绑了许久酸麻的手脚，原恺阳从她手里接过了匕首，说道：“你怎么会想到要这么干？”

       她摇了摇头，露出不可思议困惑的表情，回答：“我也不太清楚，但好像他很害怕直接吸入空气。我当时也没多想，觉得有可乘之机，就打算博一下。”

       “他怎么会莫名其妙就昏迷了。”

       “谁知道呢，也许，这空气里有毒。”

       “有毒，我们怎么没事？他们每个人的确都带着防毒面具。”原恺阳又回想到了三楼ICU病房里那具黑衣尸体。而这个黑衣人在丁维妮拉开防毒面具一条缝后那惊慌失措的动作，在他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空气中有什么？究竟是怎么回事？在场的没人能解释。原恺阳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很快他摆脱了这种无意义的思考，回到了目前唯一要做的事上。

       他一边搜着黑衣人的身，一边转头和丁维妮说：“这些人训练有素，没法和他们正面冲突，我们必须快点离开，枪你拿着，反正我也打不准。”

       “其他的恐怖分子怎么办？”

       “肯定不在附近，刚才那么大的动静，而且还连开了两枪，如果说是打死我和杨医生，用的时间也太长了，人在附近，肯定早就起疑，但现在什么情况都没发生。刚才那个看上去为首的高个子接到报告后，匆匆忙忙地离开了，说明一定是有突发事件，必须立刻处理，所以才会停止审讯你。现在他们急着打算转移你，可见对他们而言情况不妙。现在我们得赶快抓住机会离开。”

        丁维妮点了点头。

       “我能干些什么？”杨劲堂脸带羞色，主动上来搭话。

       “把那把水果刀带上，能用得上的，尽量带。”

       原恺阳从黑衣人身上解下了武装带，系在了自己身上，把匕首插入了刀鞘，顺手又拿走了对讲机。

       “我们要对讲机做什么用？”丁维妮问。

       他笑了笑：“知己知彼，虽然听不懂，至少知道他们是否在联络。现在对讲机处于静音，没有联络，说明对方正处于某种紧张的状态，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杨劲堂指了指黑衣人说：“他怎么办？万一醒过来，我们不就完蛋了？”

       “你敢杀人吗？”原恺阳严肃地看着他，把匕首递了过去。

       他斜眼瞧了瞧那人的脸，垂下了眼，摇了摇头，把匕首推了回来。

       “只要我们离开了，他也不会轻易找到我们。手上没有任何武器，怎么敢在这片大楼里随意走动。我们也拿了他的对讲机，没了联络，就相当于被困死了。不多说了，快走吧。”

       原恺阳这么一解释，杨劲堂点了点头，显露出一丝欣慰。

       带头到了门边，原恺阳看见自己的手机被扔在了垃圾桶里，于是捡了起来，在裤子上擦了擦，按了一下电源按钮，屏幕上提示有一条短消息，打开一看，是钱玲半小时前发来的：“我们被困了，产妇开十指了。”

       该怎么办？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回了一条消息：我们来了。

       小心翼翼掀开门，朝外探了探风，正如他的预判，走廊里空无一人。他已经逐渐适应了这种行动方式，注意倾听了一下四周的声音，他挥了挥手，丁维妮和杨劲堂跟着走出了门。

       看到值班台上还放着被搜身拿掉的电击棍、手电筒，值班台下还靠着把突击步枪，看来是刚才那个昏迷的黑衣人的，于是一并带着走。

       “通行证不见了。”他喃喃自言自语，有些担心起了钱玲，“你们在这等一下，我去看一下电梯。”

       “喂，我们坐电梯下去？”丁维妮刚要叫住他，但他早已几步一迈，跑开了去。

       原恺阳在电梯通道处，发现原来从东区追出来的三个丧尸已经被清理了，均是被一枪打破了头颅。他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有些心有余悸。

       如果不是丁维妮的奋勇一搏，自己的青春就真的定格在了29岁上了。

       ……

       回到等着的两人身边，他向那个救了自己的女人抿着嘴笑了下点了点头。

       “坐电梯吗？”

       原恺阳摇了摇头。

       “不坐，你去做啥子呀？”

       “他们去了四楼，我给他们添了一点料。”

       “添料？”丁维妮和杨劲堂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他只微微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走，安全通道，先下到五楼。”

       ……

       安全通道内从下层传来了低沉的哀嚎声，沿着楼梯井层层向上传递，原恺阳三人感到整个空间内有种怪异的震颤。

       或许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杨劲堂对待原恺阳像换了一个人，没有了那种歇斯底里，反而有了些成年人的稳重。他紧跟着前行，脸色严肃，也顾不上胯下湿漉漉的裤子，而且还主动帮着搀着背痛的丁维妮。

        原恺阳依然带头走在前方，他在进入通道前嘱咐过大家千万不能发出一点声音，楼道里的自动感应灯一有过响的声音就会点亮，到时候就可能引起丧尸注意或者引发其他的危险，唯一的光源是来自他手中从保安身上搜来的手电筒。用衣服包着手电筒，斜照在墙上，一路向下，一直到了六楼均未发现异常情况。

       但到了六楼时，原恺阳感觉到丧尸的呻吟声几乎就在身边，那种空气中不安的颤动感更为强烈了，他做了一个手势，让两人停止一切行动，关闭了手电，自己趴在楼梯上，慢慢地向栏杆靠。

       原恺阳有些顾虑，如果是白天，即使是在光线不好的通道内仍然能看清楚下层的情况，但是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从刚才手机显示的时间，已经超过七点，安全通道内不借助灯光根本就是伸手不见五指，一片漆黑。

       该不该用手电照一下呢？

       他的脸贴在了栏杆上，感受着声音的震动，即使不用灯光，也能感受到，那种躁动已经绵延不断地传来。他手心里握着手电筒柄已是汗涔涔的了，庆幸自己没有选择探照一下。

       慢慢退了回去，他用衣服包着重新开了手电，用手示意跟着走。这次原恺阳选择了靠在门后，再慢慢掀开六楼的安全通道门，听了一下声音，没有动静，于是一只眼看过去，月光下的走廊静谧而又寒意深深，暂时没有任何的情况。

       掀开一人宽的门缝，原恺阳先闪了进去，之后杨劲堂搀着丁维妮也跟了进来。

       每一层的厕所都在同一位置，他带头进入了一间男厕所，确认无异常情况后，再招呼两人进入关上了门。

       未等原恺阳开口，丁维妮着急地问：“刚才发生了什么？怎么改变计划到了六楼。”

       原恺阳面色凝重，深思了一下，坦白地说：“四楼上下层的楼梯都挤满了丧尸，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那种声音，能感觉到，我不能带大家冒险。”

       “四楼出事了？”

       “很有可能。至少引起过很大动静，最糟糕的情况是，底层的丧尸暴动，已经向各楼层蔓延。”

       “但是安全通道门的设计，他们不会开门的话，根本进不来。”

       “但同时我们也出不去，下不去。”

       原恺阳又想到了电梯，如果能直接到地下车库，越过底层，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但是钱玲。他有点懊恨，为什么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想着那个女孩，当下应该先保证自己能够活着回去。钱玲，钱玲，钱玲在三楼，如何跨越重重的危机，迈过未知的风险呢。自己有必要再去冒这个风险吗？他有些焦躁地来回踱着步，手指绞在一起揉搓着。

       这时候，只听见杨劲堂在和丁维妮小声地交谈着：“丁护士长，刚才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我太害怕了，太丢人了。”

       “我也很害怕，幸好有你和原恺阳在。”

        “不，不，我是你们的累赘。虽然自己平时经历过那么多生死，但是轮到自己时，才知道自己根本过不了这道关，你知道吗，我当时全都看见了，看见卢护士被拖下去，无数双手撕扯着，无数双嘴撕咬着，她凄厉尖叫，直到现在我都能听见她的哭喊声，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当时我什么都做不了，帮不了，只会背过身拼命地逃，拼命地逃。”

        “我又何尝不是这样，那时我不是在你身边吗？什么都做不了。”说着，丁维妮也哽咽了。

       听着那幽幽地抽泣声，原恺阳有种说不上道不明的惆怅。

       钱玲，为什么还是想着钱玲。

       她好吗?

       他忽然好像看见了钱玲被无数双手撕扯的凄厉影像，不禁心头一阵绞痛。

       “嘣——”一声爆炸声穿透了墙壁，三个人感到整个大楼都在震动，都在摇晃。

       他们抱着头，跪在地上，无助地颤抖着。

故事小记：在最危机关头，普通人会有怎样反抗命运的力量。丁维妮虽是一个普通的女性，但是一个整日对抗死亡的女性，在最危险的关头，始终抱着生的希望，倔强地与命运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