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多半是兮冷和寂寥的,已是夜里十点多,刘叶刚下班走在了路上,路街旁摆放着几个夜宵的小吃摊,路行人都一齐地走了上去。刘叶摸了摸肚皮,脚步决意加快了速度,暗黄的路灯与那银光耀亮的月亮在眼里游离思索着。
走了将近十来分钟,转身走进了租楼,走到了五楼的零三的房间门外,里屋的房间还有着白淡的灯光,刘叶轻轻地敲着门说着:“秋敏,开门。”
里屋传出一句应声,不多时门打开了,秋敏穿着一身睡衣乏困的揉了揉眼,说道:“你在外面吃了吗?”
刘叶走了进来,这是一间单间的小屋,淡淡的灯光下散落着破旧的床铺和缺了腿的折叠桌,脚上垫着两块红砖才能平衡的支撑起桌上的菜板和菜刀,几只蟑螂偶尔会出来溜达几圈。桌下放着小电饭煲,这是做菜和做饭共用的,事实上,锅里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煮饭了,从锅子里的汤迹中可以看到些许泡发的面条。
刘叶疲累的“嗯”了一声,坐在了破旧的床铺上,微笑地揭开床上的被子,只有二个月大的儿子睡得正香,那比樱桃还小的嘴唇透着湿润像是口里在吮吸着什么东西似的。
“开水我帮你灌好了,你快倒水洗脸睡吧。”秋敏打着哈欠睡到了床上。
“嗯。”刘叶再多看了看自己的孩子,缓重的站起了身。
“对了,你什么发工资?孩子没有奶喝了,家里也没有米了,我们总不能顿顿都吃干面条吧,还有后天要去带小孩去做检查呢。我现在越来越担心,要是宝宝他肚子里真的是瘤怎么办?”秋敏翻过身,忧虑的问着。
刘叶将开水倒在了脸盆里,沉沉地呼吸了一口气,说着:“还要过十几天发工资,秋敏,不管怎样,我们都得挺过这一关,是瘤就得治。”
“治?钱呢?哪儿来的钱,你去抢还是偷?刘叶,你总是爱说些空话,现在都这个关口了,你还在说着那些空谈鼓舞人心的话,你还没被生活的冰窟给冷醒吗?”
“让我头脑安安静静地想想吧,总有出口的,总有一个万全之策的,老天是会眷顾我们的!“刘叶坐在了床上,尽管他也已是满心愁闷,但还是宽慰地对秋敏说道。
“你能想什么啊!我们连一个借钱的人都没有,这日子怎么过得下去,还能熬几天呢,发了工资一下子就会用完,我们会饿死的,早知道这样子,我们又何必在一起,何必生小孩呢?好了,我们太年轻了,现在好了,呵,等着饿死吧。”秋敏皱着眉头,怨烦地说着。
“哪有那么多早知道,早点睡吧,我会想办法的。”刘叶叹着气说。
“那你就想吧!”刘燕抽泣着声音转过了身。
刘叶没再说话,他将洗好的脚擦干,也就缓缓地睡上了床。
月光还是那般银色辉映,像是不会眨眼般消闪,一直在窃听着所有人难以苦述的心事。刘叶愁闷地睁着眼睛,然后又叹息地将眼睛闭上。他已清楚的认为,生活已将他逼迫到最后的墙角了,还有什么灾难会比被生活抛弃而让人感到绝望呢?但人总是不愿轻易绝望,总不会相信下一秒的绝望就真的会到来。
天一亮,树的影子便乘着秋瑟的凉风在早起的沐阳下斜枝微摆。刘叶匆匆地步伐前行在上班的路上,心里却连日寻思着钱的着落,他打算好无论如何,都必须在今日了结钱的事。所以他暂且放下心事,去了厂里请了一天假。虽然这一天刘叶心里决意要将钱的着落弄好,可是没过多会儿,他走到大街道上,便又沉闷地叹起了气,能想到什么办法呢?难不成去偷去抢?不能,这绝对不能。在街上晃悠了一上午,还没有个着落,中午的阳光是多么的灿烂啊,可照不透阴凉的心。不知秋敏和孩子在家可好,刘叶想着想着,脚步不由地往自己租的房屋走去,直到站在了楼层的下方,却还是不想进去,得先想办法弄着钱。
招聘的;服务员、营业员、清洁员这些是不成的,店长么?还是经理,唔,怕是我不行的。刘叶有些疲累的坐在了稀少人烟的街道上想着,恍惚间脑子里渐渐朦胧地想起了自己还是一人的光景,有过那么一阵子的怀念,但随之被他打消了那种毫无意义的浪费时间。他想:“这都是注定了的。快乐与痛苦都是平等相伴的,不管走到哪儿都是一样。”
下午,天气变得微微干燥,树叶似是脱水般飘落在了广场的地上,灰白头发的中老年人踩过这片褐色的落叶下。刘叶呆呆的望得有些出神,肚子因为想的太多而十分饥饿,路旁许些年轻人花花绿绿般围在一家卖烤玉米的小吃摊,唔,闻起来很香。刘叶皱着脸强忍住肚皮的剧烈抗议,远离了这香味,又在另一条街道上坐了下来。
他似乎听见孩子的哭喊声,似乎又看见秋敏的伤心的模样,他们应该也饿了吧,刘叶伸手掏了掏自己上衣外套的口袋,口袋子里有一个破洞,从破洞能延入到衣服的内部。他试图从那口洞里能摸寻到意外之财。结果是现实的,刘叶有些沮丧了。
天色渐渐的暗沉下来,刘叶知道结果是没有钱,没有钱让孩子穿尿片,没有钱让孩子去做检查治病,没有钱去让秋敏吃上补身子的鸡肉或是基本的猪肉,或是一家人吃顿温饱的米饭。
刘叶缓缓地向租房的方向走去,路灯亮了,是暗黄暗黄的,灯光温色的,是别人家温暖的灯光,唔,我的家还要再走一段路。刘叶走到一段路,脚步猛得停顿了下来,转眼瞧去,那是一家彩票店,门外挂着奖金高达好几位数目,刘叶知道,若是中大奖了,自己便发了。刘叶心里彷徨却又希望,又重复的搜寻着自己的口袋,结果是个空,便急匆匆的朝家的方向继续加快前进。
月光再一次轻柔的洒在了大地,刘叶气喘吁吁的一口气跑了五楼,急匆匆地喊着:“秋敏,秋敏。”
里屋闻声开了门,刘叶走进了屋,秋敏将电饭煲里的泡坏了的汤面倒在了垃圾桶里,说着:“今天下班这么早,正好我们去买筒面煮着一起吃。”
“家里还有多少钱?”刘叶认真的问着。
“我看看。”秋敏掏着自己的口袋,一坨卫生纸和钱混合着,秋敏理好钱币,数了数,愁着脸说着:“还剩二十二块四毛,这个月我们肯定是熬不过去的啊。”
“不管怎么样,都要试一试,你知道现在网上很多都说谁谁中几亿几千万大奖,我们去买张彩票试试吧。“刘叶镇静地说着。
“那万一没有中呢?”秋敏一向敏感顾虑的问着。
“总得给自己一次机会试一试吧,要知道,真的,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了。如你说的,会饿死人的!”刘叶紧迫地说着。
“那万一啊……,我觉得这些是不靠谱的,万一钱搭进去了,我们就真的光等着饿死了。”秋敏还是皱着眉头犹豫的说。
“你得看看孩子,看看我们,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钱横竖都是不够用,就都做最后一次博算了吧!”刘叶有些激动了起来,他拉着秋敏便是要往外走。
“那总得先去买筒面,吃完了再去吧。”
“先去买,要是奖被别人中了怎么办,中着了还吃什么破面,我带你去酒店吃大餐。把孩子抱起来,我们赶紧走吧,店那儿快关门了。”刘叶心急切切的拉着秋敏跑下了楼。
“我有点儿冷,孩子他会冻着的,没有衣服给他包着了。”秋敏不愿走着说。
“别再耽误时间了,走了,奖要被别人中了。没有钱,孩子会饿死,我们都会饿死。都忍一会儿路就到了。”刘叶走了出去,迫切地说着。
“我有点饿,是很饿了。”
“坚持会,买完彩票就带你去吃,想吃什么都行。”
彩票店里除了老板,没有别人,刘叶走了进去,秋敏抱着熟睡的孩子也跟了进来。老板从里屋端着热腾喷香的饭菜走了出来,笑着说:“要买什么彩票?”
刘叶探着脑袋看着玻璃处各类的彩票刮卡,转过脸对秋敏说着:“你要哪一张?”
秋敏看了一会,说着:“我要二块钱的。”
刘叶随后指着一张面值十元的说道:“给我这张。”
“你要这么贵的干嘛,回头不吃饭了?”秋敏皱着眉头说道。
“贵一点的中奖率高,中了还吃什么破面,你刮你的,我刮我的。”
秋敏无奈的从口袋里刚理好的二十二块抽出了十二块钱,抱着孩子走到一旁细读了一遍说明,便用指甲满怀希望地刮了起来。
“你中着了吗?”刘叶苦丧着脸向秋敏问着。
“你自己呢?”秋敏慢慢的刮着,问道。
“我没有,唉。”刘叶不甘的叹息道。
刘叶看了看秋敏手中的刮卡,苦笑地说道:“呵呵,中了两块。”
“再买张吧,把本扳回来,反正都来了。”刘叶不甘的说着。
秋敏似是意犹未尽,点了点头。刘叶拿着彩票和十块钱再兑了一张两块一张十块的。
“你怎么还买十块的啊!”秋敏不高兴的说道。
“这么多数字,我就不信中不着。”刘叶一边刮着一边愤慨地说着。
秋敏这次刮的快,没有中到,失落的看向了刘叶手中的彩票,刘叶口里骂咧的说着:“这彩票也太假了吧,最后的希望了。”
秋敏看到只剩下一行,说道:“最后让我来。”说完便抢到手,刮开了数字,最后两人深深地长叹了一口气,秋敏眼里溢出了酸楚不安的泪水。抱着孩子,两人颤栗的走出了店门。
“我们没有钱了,怎么办?”
“怎么办?我想想。”
“可是我好饿啊,我的胃好像掉在肚皮下面了,饿的走不动了,怎么办?”
“我想想,我想想。”
“我们怎么办啊,明天怎么过啊,没法活了,早知道这二十二块钱给我们的宝宝买件新裤子也好啊,给他买点吃的也好啊,给他买个帽子也好啊,给他买个鞋子也好啊。喔,他的裤子都穿了十多天了,还一直有尿湿着呐。”秋敏想到了明天后天的日子,以后这些天没有饭吃,想着这二十二块钱就这样落了空,心里即害怕又后悔的哭着说。
刘叶的身心虚浮的摇晃着,无力的轻轻说着:“我想想。”
秋敏浑身发着抖,孩子的身躯渐渐生冷。
刘叶抬头望了望天空,那月光却好似温热,使得他的背部,不禁地流出了冷冷的虚汗,硕大的汗水直躺般地流下。
201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