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昆仑冰魄
去昆仑的路，是逆着天河走的。
杨戬踩着浮冰溯流而上，三尖两刃枪在背上发出嗡鸣。越往西行，右臂的龙纹就越灼烫——枪灵在兴奋，也在恐惧。袖里乾坤中，母亲残魂凝成的光珠正逐渐暗淡，每过一刻，珠身就多一道裂痕。
"撑住。"杨戬以指为笔，在冰面上画出血符延缓魂魄消散，"就快到了。"
天眼忽然刺痛。冰层下掠过巨大阴影，似龙非龙，鳞片摩擦冰面的声音让牙齿发酸。杨戬握紧枪杆，枪尖尚未抬起，整片冰原突然崩塌！
"吼——！"
黑色蛟龙破冰而出，额间镶嵌着天庭制式金箍。杨戬翻身跃起时瞥见龙颈逆鳞处刻着"弱水戍卫"四字——这是天庭设在昆仑前的第一道关卡。
蛟龙张口喷出玄冰寒气，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冻结。杨戬旋枪格挡，三尖两刃枪上的蟠龙纹却突然活了过来，脱离枪身扑向黑蛟！
"回来！"杨戬厉喝，蟠龙却咬住黑蛟逆鳞狂吸精血。更可怕的是，通过龙纹连接，他尝到了黑蛟血液里的味道——是天蓬元帅的气息。
"追踪印记..."杨戬猛然醒悟，天眼金光暴涨如烈日。黑蛟在光芒中惨叫融化，露出体内暗藏的血色符咒。符咒上天蓬的狞笑一闪而过："孽障，昆仑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枪灵蟠龙吸饱精血，乖顺地游回枪杆。但龙睛红光更盛，鳞片边缘长出倒刺。杨戬发现自己的指甲也开始变尖，耳后龙纹爬上颧骨。
必须加快速度。
＊＊＊
昆仑山门藏在暴雪之后。
杨戬按照母亲玉佩的指引走到地图终点，只见万丈冰壁矗立眼前，壁面光滑如镜，映出他半人半龙的扭曲倒影。天眼能看穿三界虚妄，却看不透这冰壁分毫。
"西王母的镜壁。"杨戬以指叩击冰面，回声竟像敲在琉璃上，"该怎么..."
话音未落，三尖两刃枪突然脱手刺向冰壁！枪尖触及镜面的刹那，整座冰壁浮现出亿万道金色经络——那是被封印在冰中的上古龙脉！
"原来如此。"杨戬将手掌按在枪柄末端，"需要龙族血脉为引。"
右臂龙纹如活物般游向冰壁，金光经络贪婪地缠绕上来。剧痛中，杨戬看见冰壁深处封冻着一条白龙遗骸，龙首处嵌着块冰晶，正是地图标注的昆仑冰魄！
就在冰魄即将被龙纹勾出的瞬间，镜壁突然映出瑶姬虚影："戬儿，不可！那是你父亲..."
轰隆！
冰壁炸裂，白龙遗骸睁开了眼睛。冰魄脱离龙首飞出，化作人形冰雕——容貌竟与杨戬有七分相似！冰雕抬手点向杨戬天眼，浩瀚神念冲入识海：
"吾儿，终于来了。"
杨戬僵在原地。神念传递的画面让他战栗：上古龙汉初劫时，白龙应龙与瑶姬相恋触犯天条，被抽龙骨镇于昆仑。玉帝以瑶姬性命相胁，逼应龙自愿被炼化成冰魄，永镇龙脉...
"你母亲以为我死了。"冰雕声音带着万年寒气的凝涩，"其实魂魄与昆仑同寿，只为等你觉醒。"
三尖两刃枪突然发出悲鸣。枪杆蟠龙脱离束缚，扑向冰雕疯狂撕咬——它竟在吞噬应龙残魂！
"不要！"杨戬想阻拦，右半身却完全龙化不受控制。通过龙纹连接，他感受到枪灵对白龙血脉的刻骨仇恨：这柄枪的前任主人，正是斩杀应龙的天庭战神！
冰雕在蟠龙撕咬下碎裂，其中飞出一滴白金龙血，径直没入杨戬天眼。浩瀚龙元在体内爆发，强行压制住暴走的枪灵。无数记忆碎片在脑中冲撞：
瑶姬被押往桃山那日，回头对虚空说的完整句子是："等戬儿来劈开这枷锁，让你重生。"
玉帝镇压瑶姬的真正原因，是她发现了天庭用龙族精魂炼制诛仙神兵的秘密。
而三尖两刃枪的"诛仙"铭文深处，还藏着半句："...戮龙"。
"现在明白了？"冰雕完全消散前，应龙最后的神念温柔包裹儿子，"玉帝怕的不是半神，是身负龙血的你觉醒。"
杨戬跪在雪地中，左眼流下热泪，右眼却滴出龙血。额间天眼彻底蜕变，金瞳中心浮现出龙族竖瞳。
袖中光珠突然飞出口袋，吸收逸散的冰魄能量后凝成瑶姬虚影。她轻抚儿子脸颊，声音带着欣慰与焦急："快走，西王母来了..."
风雪骤然静止。所有雪花悬停半空，凝结成冰镜阵列。镜中映出万千个戴胜鸟羽冠的女神身影，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大胆龙裔，敢窃昆仑至宝！"
杨戬横枪而立，天眼龙瞳直视主镜："我只取回父亲遗物。"
西王母真身从主镜迈出，掌中蟠桃木杖点向杨戬眉心："应龙逆天当诛，你若归顺，可免一死。"
三尖两刃枪自动护主，却在与木杖相触时剧烈震颤——蟠桃木正是克制龙族神兵的至宝！枪灵蟠龙惨叫退缩，连带杨戬右半身龙鳞剥落，鲜血染红雪地。
"娘助你！"瑶姬残魂突然融入枪杆。青光暴涨中，木杖被暂时弹开。西王母微微动容："瑶姬，你竟愿燃魂..."
趁此间隙，杨戬天眼全开，龙瞳看穿冰镜阵眼。枪尖携新觉醒的龙元刺向东南角镜面——那里藏着西王母的本命镜！
"放肆！"西王母挥袖招来九只青鸟，鸟喙喷出三昧真火。杨戬不避不让，任火焰灼身，枪势不减分毫。
咔嚓！
本命镜碎裂的刹那，所有冰镜同时炸裂。西王母真身微晃，唇角溢出一丝金血："好个龙目破妄..."
杨戬拄枪喘息，发现母亲残魂又暗淡几分。西王母凝视瑶姬魂魄，忽然叹道："罢了，看在你当年替我挡天劫的份上。"
她弹指射出一道金符没入杨戬天眼："此符可暂压枪灵反噬。但若月圆前找不到龙族祖地化去戾气，必遭万龙噬魂之苦。"
风雪再起时，西王母已消失无踪。只有警告在空谷回荡："小心清源，他体内有玉帝种下的锁心蛊。"
杨戬低头看枪，发现"诛仙"铭文旁浮现出新字："镇岳"。枪灵蟠龙闭目盘踞，额间却多了个白金龙印——是应龙精魂留下的制约。
袖中光珠忽然飘出，瑶姬虚影指向西方："你父亲说，龙族祖地在...不周山底。"
话音未落，东南天际传来战鼓声。天蓬元帅的咆哮震得雪崩滚滚："杨戬！陛下有旨，就地格杀！"
杨戬擦去唇边龙血，三尖两刃枪感应到战意发出欢鸣。枪杆上，"诛仙"与"镇岳"两个铭文正交替闪烁。
"娘，我们回家。"
他迎向天兵的方向迈出脚步，身后雪地绽开朵朵红莲——是龙血落处生出的火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