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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婵将曲辰拉到了一个餐馆,很素雅的那种。看得出来她与老板娘很熟,打个招呼直接进了一个小单间。
“曲先生请坐。”她笑嘻嘻地做着手势,“还喝什么咖啡?当我不知道啊,你都忘了自己说过离得开老婆,也离不开酒呢!”
她哈哈哈一笑,曲辰觉得一切变轻松了。除了见面开头的几句夸张的寒暄,眼前活脱一个好久未见的老朋友,对方的根底都深深地印在脑海里的那种朋友。刚看到时的眼前一亮,和又悄悄打量到的意料之外的美艳带给曲辰的拘谨,一下子放下了。小婵也是曲辰喜欢的长发。曲辰先是注意了她的睫毛很长,接着他又觉得鼻梁很好看,但又说不出为什么好看。
“你有一米七吧?”他故意夸张了些,他一米七八。
“知道你也是外貌协会的。一米六五,能过关吗?”她调皮地斜视了曲辰一眼,“在大四川算高个子吧?我也算山东人呢,知道你想不到!我出生在成都,但我爸老家是山东荷泽。”
接下来就像网上聊天一样轻松和自由了。她坚持给曲辰要了一瓶白酒,说自己开车打死也不敢喝,不然会跟他有得一拚,但却用果汁郑重地和曲辰干着杯。他们以前聊天时常常以苏门第七、第八学士自称,相约背诵了东坡先生的二三十篇诗文,每次都是互相吹嘘"正背如流"了才开始背下一篇。曲辰庆幸前不久刚刚又全部温习了一遍,但开始的几篇还是被她挑出了好几处毛病,她却真的正背如流。曲辰看出了端倪,让小婵先背,果然同样挑了她的错误后也正背如流了。两人于是会心的一起哈哈大笑。
小婵问起他的行程安排,得知他是第一次来四川时,非要让他多留几天。“算求叔多陪小王子玩几天吧,峨眉的山和九寨的水是必须要去的。”她总是在这种时候叫他叔,他立马答应了用今年还没休完的年假,与她游游这些他早就渴望的景点。他也不怕打扰耽误她的时间,他早在网聊时知道她已保研读本校的研究生。他还知道她因为一次实验事故打算放弃这次保研化工专业的机会,希望考一下哲学专业,也做了大量的准备,但前些时候又告诉曲辰不想考了。曲辰对她说我们还可以一起去看看老师的家乡眉山,小婵则突然否决了,问她原因,她说以后会告诉他的。
“这么神秘,坏坏的干活!”他取笑她。
“小婵无一事不可与人讲,可不像你原来那个污了颜的所谓知己啊!”
曲辰的这件往事以前聊天时对小婵讲起过,因为时间久了她也知道曲辰已经不再介意,有时还拿出来调侃他。
他和妻子是大学校友,老家在同一个小城,毕业分配到同一家企业。快毕业时他才学着别的同学谈恋爱,但效率却不低,工作一年便结了婚。婚姻维系了六年,曲辰不自觉的回顾里总觉得像是一场永远望不到边的梦,又像一场没有完成“圆满”的任务,——对父母,对周边的一双双眼睛。那一天他“净身出户”,却一点也没有渴望里的轻松感,有一次他甚至对小婵谈到在一次公务应酬中遇到了那个“红颜知己”,似乎才从半生的浑浑噩噩中第一次醒转。曲辰后来总结了一下“红颜知己”吸引自己的地方:外向,喜欢文字,酒量大。特别是酒量大,被“酒神崇拜”的曲辰解读为豪爽,把曲辰后来从她身上发现的爱慕虚荣等毛病都压了下去。很快的,两人差不多每周都相约喝酒爬山、谈史论文,还常常一起策划工作,期望在事业上共同进步。曲辰感到在心底的激情正在苏醒和渐渐焕发,却陆续听到几则关于她和自己单位主要领导的闲话,一个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曲辰觉得相信自己眼中的“红颜知己”,开玩笑地问起她时,她也坚决否认,还怪曲辰怎么可以把她跟这种人渣联系在一起。直到有一天……曲辰对小婵说起这些时已经过去两年多了,他对小婵提起她时笑着称她是“已经污了颜的知己”,小婵则为他更正为“污了颜的所谓知己”。
曲辰无动于衷,小婵也随即转换了话题。一年多里他们的聊天涉猎很广,小婵翻出来像信手拈来,让曲辰觉得在昨天刚刚聊过一般。除了苏仙东坡,从柏拉图的理想国到尼采的酒神哲学,从“无赖”好辩的庄子到贪杯“就菊”的陶渊明,从曹子建、李太白到王小波、史铁生......曲辰喝完三杯大约七两白酒时,已经9点多了。小婵也不再劝他,稍稍吃了几口米饭便出去买了单。她坚持把他送到酒店的房间,进门打量了一下,故作惊讶地说:
“真是腐化,这么大啊!”
“给小王子留的,哈哈!”他也故意戏谑她。
“嘿嘿,坏叔。倒是可以让叔抱抱!”她调皮地张开双臂,轻轻地抱了一下曲辰,“拜拜,从明天开始听我调遣!”
转身带上门走了。
曲辰怔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傻傻的,像被一丝淡淡的清香迷醉了一样。“真像一个可爱的女儿!但自己怎么从来没有对孩子一样的那种感觉呢?”他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直到酒意来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