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堀辰雄的作品无一不贯穿着生和死,但生活的终点,不正是死亡么?
《菜穗子》作为堀辰雄获得日本第一届中央公论奖的巅峰之作,耗时七年完成,故事内核是沉重哀伤的,但整体表现出作者对于生命美好的不懈求索,对命运有着坚韧的深刻理解。
因作者受西欧新心理主义影响,在《菜穗子》中不乏细腻的人物心理描写,塑造了如菜穗子在婚后整日压抑乏味的家庭大环境中愈来愈追求理想生活,渴望“爱”的形象,却同时娓娓道出他们不得不困于命运的内心独白。
都筑明和黑川圭介这两个在她生命中不同时期出现的男人,一个是少时的青梅竹马,无忧无虑追求期望着纯真美好;另一个是现任的丈夫,在平庸和现实的不堪下诸事不顺心意,最后反而引出了菜穗子对自己对过去成长历程的回忆和对母亲的追念。
这部小说全面体现堀辰雄擅长运用意识流、象征的写作手法,并配以长句带给人们一种自然流露的唯美和淡淡怅惘,柔美与哀婉相辅相成。比如,描写小说中间部分都筑明在街上偶遇菜穗子后始终无法平复内心的波澜,尽管他已经将一些回忆埋在心底但永远都没有忘记,他用象征手法写道:“那个女人身穿白色外套,眼神空洞地从他身边走过。尤其是她那定定地凝视着虚空的眼睛,即便是现在回想一下,他都清楚地记得那种心痛的感觉,甚至忍不住移开视线。”
1904年 堀辰雄出生于日本东京,高中时代拜入芥川龙之介门下,走上创作道路。二战后,堀辰雄因为肺结核病重恶化去世,终年48岁。 因为其生命中大多数时光都是生活在病痛的折磨和与死亡抗争之中,堀辰雄有着不同于常人的“生死”概念,他用强有力道的心理刻画把无常的情爱和命运表达的淋漓尽致。
(注:《起风了》也是以结核病过世的亡妻矢野绫子为原型,构筑了“纵有疾风起,人生不言弃”的凄美爱情故事,女主人公积极乐观追求生命永恒的价值也寄托了堀辰雄本身的思念,虽一贯凄婉,但上升到“生和命运”这一人类无限求索的伟大课题的哲学层次。
对于生和生活,堀辰雄想的并不那么高大上——“生的愉悦?这究竟是懒散倦怠的病中之人对世事的漠不关心、还是被压抑的生命和疾病抗争时产生的某种错觉?”
难以想象的是,堀辰雄非凡的才能和刚强的意志通过他的笔触直达读者的心灵,恍如在阵阵启迪灵魂。他让一个个瀚海一粟似的普通人以超越命运的高度来作为达成某种美好的催化剂,创造性让生命脆弱的方面,在无可奈何的哀伤意境中去追求属于卑微个体的幸福。
很明显一点,现代家庭当中“柴米油盐酱醋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类表达家庭生活细琐和繁复的相处模式的改观,他写道:“在这种日复一日,孤独无聊的生活中,菜穗子竟然奇迹般地好转了,肉体和精神都是这样。随着越来越有活力,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自我,和以前那个让她无比怀念的自我不一样了。她已经不再是昔日那个年轻姑娘,不再是一个人了。虽然并非本意,但她已为人妻。”
在描写母亲的信件和与都筑明小时候的青涩的暧昧,作者选择采取了意识流写作技巧追述过往,融合了时间和空间,使人物在时间洪流中产生鲜明对比和立体感。文末最后一节,作者这样写:“雪没有要停的样子。她逐一回想着关乎或无关自己内心的每一件事,然后一件件地迅速忘掉。有好一阵子,她就这样守着这颗空虚的心。有时候那是一切都被白雪掩埋了一半的山间车站;有时候那是刚看见却觉得似曾相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的教堂尖顶;有时候那是都筑明拼命忍耐着什么的样子;有时候又成了欢闹着打雪仗的孩子......”
有人说,堀辰雄的作品无一不贯穿着生和死,但生活的终点,不正是死亡么?花开花谢,星云变幻,世间万物规律却亘古不变。任谁都无法抗拒,但仍然积极向上,努力生存下去。他对当今社会上因各种重压喘不过气的年轻人起到了一定的励志作用,但更重要的,是与命运的对峙,是不断追寻更高更深的纯爱的永恒主题。
当然,堀辰雄作为日本新感觉派分支新心理主义的代表作家,也很大程度建立了这一流派在日本战后文学上的地位,在笔者心中,他在文学史上的成就堪比川端康成,是伟大的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