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的一个人远行。
我站在一处人声嘈杂的小站。进站无序,椅凳脏旧,儿童哭号。
走到哪个角落里都能吸收到一股奇怪的味道。站厅里空气微潮。候车室和外面的铁道隔着一扇铁门,铁门外一样站着、坐着、蹲着各类伏包挑担的人。他们是怎么过去的,没有人知道,也因在这个小站里,这个问题一点没有解答的必要。
隔一小段时间,铁门外铁道的尽头就会传来一阵火车的轰鸣声,这种声音十分权威的引起里里外外的人都一阵抬头张望,待看清之后,有人慌张地想穿越铁门,更多人是松一口气似地垂下头去。比起铁轨尽头极具仪式感的火车轰鸣声,墙上那张陈旧的列车时刻表孤零零地俯视着整个站厅的喧嚣。
我想一个人总要学会独自出发,总有些旅程是会碰上时间整点,而火车误点。
我四处张望着,小站内外的人依旧站着、坐着、蹲着,或者一群人大声话语,或者孤独的无声沉默。除了各自都沾染那么一点路途中的疲惫与尘埃,每个人都表现得波澜不惊。仿佛心如止水。只是随着时间的逐渐推进,不耐才开始显现在那些寂寞的人的脸上。没有座位、没有伙伴、甚至没有足够的吃食,有人开始自说自话,嘀咕着列车误点、误点误人生啊!我觉得有趣。或许在这人世间,你常以为天堂有幸福,可是幸福化作尘埃,融在生活的一点一滴里哩!
我又有点感伤,如果这一次有一个一起出门的小伙伴或许更好,可以一起听这岁月留痕的铁门声响。
进站的火车近了近了,刺耳的声音带动更大的轰隆声,还有小孩子的哭叫声。被无预报就延长的上车时间蓄养的人们已经失去了很好的耐性。他们呆坐在候车室那么长的时间里,仿佛都在积蓄一股力量——挤过这道锈迹斑驳的铁门的力量。于是在小站工作人员刺耳的喇叭声与列车催命一样的鸣响声中,进站的人彻底狂暴起来,铁门哗啦一声被打开了。
我感觉被人挤上车的几个瞬间,是时间也有心跳的几分钟。
每个人的一生应该会有那么几次的心跳加速吧?——当我坐在人如潮涌的车厢里的时候会禁不住这样想。被爱的人拥抱时,收到喜欢的礼物时,在跑道上奋力奔跑时。又或者如此时——我看着对面的大叔汗流浃背地塞行李,小心翼翼吸着旁边男人的二手烟,睇看斜对面的女人正浑身解数地哄孩子......我摸一摸心脏的位置,觉得现世安好是如此的让人心跳加速。
列车起步轰隆隆,在逐步平稳的轨道上,人们埋头上车的急切意渐趋平。彻底放松下来的人们很懂得及时行乐,拥挤、嘈杂、闷热、脏乱、异味,都阻止不了他们快乐的旅程向前去。结伴的人又开始成群畅聊,抽一副牌、拆一堆零食,或者摆个幸福的姿势睡一觉。孤单的人看中别人的快乐,愿意及时加入,寂寞的人不管周遭的风景,执意妄想窗外的光阴。时光不扰,岁月静好。平凡的我们好似习惯了在自己好坏参半的人生中,学习加点料,在日复一日中找到能够自得其乐的技能,相信微小却重要,平凡才真实。
我的列车开始平稳的在轨道上行驶,我的列车终将到达清晰的目的地。行囊有多重不重要,脚步有多慢没关系。在这辆绿皮上,看着周遭的人群喧嚣又沉寂,低吟也歌唱,我想,我这毅然出门染尘埃的气概,也带不回邋里邋遢的委屈和悲哀啊。
那么从此以后,于我而言,是鼓起全部勇气,学会走自己的路,对自己的人生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