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碧溪(三)

石碧溪就像一潭平而静的水,只要天公作美,任凭什么都不能惊起一丝微澜。日子照样地过着——郭叔照旧遛弯儿;水井旁每天依旧围着许多人,成了拉东扯西的聚集场所;满顺还是照顾老娘、看书,伺候着猪和鸡仔们。全部都按部就班,各自平静的生活着。

前不久的一场春雨光临了石碧溪,这也像是约定好了似的,老天爷每年都能准时准点儿的“哭”上一次,这可就把乡亲们的心给乐着了。“时雨及芒种,四野皆插秧”,虽没有秧可插,但总有谷有豆。芒种已到,田间地头也相继地忙活起来了。

各家都起早地带上家伙什儿往地里去了。有些农户的地是距家远一些的,又或者是田产比较多的,为争取这芒种的日子,晌午自然是赶不回来的,于是在离家时,便自带了口粮,忙闲的时候,就在地里解决饭食。

农事俗语有说“芒种芒种,样样都种”,这是很切合的。石碧溪这时的田地里的景象,是一片热闹。上地头儿的祥庆嫂一家,正赶忙的往地里点着豆儿。说起这种豆,是很有讲究的,而豆子又可细分为黄豆,绿豆,红豆、红小豆,豇豆、饭豇豆、扁豆等。石碧溪则主要种些黄豆,绿豆和红豆。一般来说,一个土舀儿里黄豆以五六颗为宜,绿豆和红豆则相对的要多一两颗,以六七颗为适。之所以要这样,是为防止有的豆本为坏豆,有不发芽之例。在最后覆土的时候,轻轻地把土将豆子盖上便是,土不必太厚,有成人手指的一个关节就可。如若不是,便不利于豆子成功地破土发芽。

下地里的福贵婶两口子,一个在前面拉着耧车,一个在后面摇弄着,那谷子粒儿就扑簇簇的从耧斗里落在剌出的沟里,再经下面绑着的长木一拖,正好埋上土,既简单又省事。半亩八分的地,也就不一会儿的功夫。这中间的两块地便是满顺和郭家的。郭家因为子女们都在外边,老爷子又已年寿,去年,便把土地过继给了满顺家,只需每年上交点儿新粮,就算是租金了。而这在郭老汉眼里,反倒成了一种类似于地主和佃户的关系。

这会子,满顺已经刨好了土舀儿,在往里面点玉树粒了。这种玉树和种豆就又显得不一样了,一个土舀里点上两颗,最多三颗种子,已经是不能多的。等成苗后,还必须经过“间苗”这道功夫,而这在种豆方面是不需要的。舀的大小和覆土的厚度也是有些区别的,玉树的舀儿较大,盖土的厚度也会相对厚一些。

日头已经立在中天,满顺找得一个背阴的地方,打算避一避那火辣辣的太阳。他大口地喝了几口水,“咕咚”声由喉管部位爆将出来,显得格外的响,顺手就拿出干粮啃将起来。饭罢,他抻着腰身向远处看去,却还有人在顶着日头忙弄着。

“千百年来,农民们就是这样,面朝黄地背朝天,不断地耕作着。他们依附着大自然的运作规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靠天吃饭,靠地收粮’。这是原始的状态,而他们就是最接近于原生态的人。他们有宽广的胸怀,有乐知生死的达观心态,一辈子含辛茹苦,直至最后将灵魂入土······伟大的农民,这黄土地上养育着的生生不息的农民!”满顺望着石碧溪的黄土地在心里感想着。他忽觉自豪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复又缓缓地呼了出来。

晚风渐起,那西天的云霞烧得跟火焰似的。满顺在福贵叔的帮衬下,也已经播种好了谷子。他眼看着这两块地,再一次地感叹道土地的生命力。

老天爷像是故意要捉弄似的,先前的一场春雨过后,就再也没下过了。地里的庄稼已经没得过膝盖,但却是黄烂烂的,跟得了病的老人般模样,怏怏的,收卷起叶子来。如此一来,可急坏了石碧溪的村民们,恐慌立即传遍了整个村子。他们隔三差五地就跑去地里看庄稼的生长情况,紧蹙着眉头,连眉毛都要挤到了一块儿去,脸色灰暗暗的,一脸愁相。

这样的过了几日,便有人亲自挑着水往地里浇庄稼去了。慢慢地,人就多了起来,纷纷地往地里赶。近的就挑着担子,远的就用轱辘车子拉,总之不能让庄稼再遭受任何的意外。这是一场人与天的斗争,劳苦的人们必须争分夺秒,所以我们常常可以看到,在日落黄昏和黎明初现的时候,都会有攘攘的人群在庄稼地里穿梭,弯着腰身,用瓢一勺一勺的将水浇在庄稼的根部。

不久后,另外的一件事,使得气氛更加的紧张——村口老井里的水很难恢复到先前的位置了。它被过度地竭取,水好像不会再涨似的。在村委会的一致决定下,决意发布通告:除日常必须用水外,禁止使用老水井的水。以此来控制局面,缓解气氛。但如此一来,却又形成一种景象:每天早晨都会有许多人在井口旁围聚着,竟也有人在旁侧立个木板,每天报导水的高度。只见那人手里拿着皮卷尺,在认真地量测、计算后,将数字写在木板上。

“涨了涨了,涨了两公分!呃······不,是三公分······”他拖着长音,大声喊道。

“你这个不顶事儿的破木匠,到底是二还是三?”一个留有络腮胡的老爷们儿嚷嚷道。

“三,是三,差不离儿。”这人作揖似的弓着腰回答道。

轰的一声,人群里就乐开了花。这里面自然有郭老汉,他是每早都必来村口前转一转的。然而,对庄稼大旱和老水井的事件,他却并不显得恐慌。一是因为他早已将土地租借给满顺一家,不管年景如何,到底有他该得的那份口粮。二则他家里有一口大水窖,是他的儿子在去年帮忙整修的,可是花了大工夫,春日里的那场流水,怎么也够他再吃三五个月的。所以他面无惧色,不急不躁,显得很是安闲。时不时摸一把他的马溜须,倒像是一个很有智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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