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明显转小的时候,已经快要傍晚六点了,慧黎在百货从一楼逛到十二楼,又从十二楼逛回地下二楼。当发现雨终于变小,慧黎立刻走出去,快步跑到隔一条马路的公车站,这里有一班车可以直接回到家。
回程的路上,离家越近,慧黎的心情就越忐忑不安。她知道等会儿的晚餐之后,不是浪漫的甜点时光,而是一场终结婚姻关系的硬战。她一想到这里,就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太武断了呢?但她很清楚不是,现在只是心中的魔鬼在扰乱她,事实一切都很清楚,没有任何一个理由可以说服她应该继续保留这段婚姻关系。
这趟忐忑的车程显得格外漫长,摇摇晃晃之后,终于到了熟戏的站牌。慧黎刷了悠游卡下车,脚步突然变得沉重起来。站牌离家大约只有一百公尺的距离,但对现在的慧黎来说,就像进入十项全能赛的最后一项1500公尺;前九项比完已经精疲力尽了,就差这最后一项比赛,不管怎样还是得咬牙撑完。
犹如拖着沙包在沙滩上练习肌耐力的跑者,终于,慧黎还是走到了家门口。路上,她不断在心里沙盘推演着晚餐结束要说的话,怎么开口、怎么切入正题、怎么提出离婚要求、怎么对付森信的狡辩、怎么坚定自己的决定,一切的一切,慧黎都在这条漫长的回家之路上,来回演练了不知几遍。
慧黎拿出钥匙,转开了大门,客厅灯还没被打开,森信还没回来。
慧黎有点松了口气,至少还有一点喘息和演练的时间。她先把乳酪拿去冰箱里冰着,红酒也先放进森信专用的红酒柜里。接着,她走进卧室,拿出了旅行袋,再从衣柜随时拿了几件常出的衣物,放进旅行袋里。她知道现在所做的事有点荒唐,可能等会儿说完也不会产生巨大争吵,或许顶多二个人分房睡,彼此需要一点时间和空间慢慢冷静。
但慧黎最终还是不能确定会发生什么事,她只是一个女人,若森信真的气到把她赶出去,至少她已经准备好,随时都能走人。拿了大约五、六天份量的衣物后,慧黎又到化妆台的抽屉,把一些存折必要的证件放进一个收纳袋里,也一起装进了旅行袋中。差不多了,她把旅行袋的拉链拉上,打开衣柜,放在最下层的最里面,藏得好好的。
当关上衣橱的时候,她听见客厅传来大门开启的声音,森信回来了。
慧黎赶紧把现场整理一下,恢复成看不来明显被动过的样子,这时传来森信叫她的声音。
“我在卧室,你回来啦?我换个衣服就出去!”慧黎故作镇定回覆。
“好,我买了妳最爱吃的南京板鸭和腌笃鲜噢!快来吃吧!”森信的声音异常温柔。
慧黎听到森信帮她买的晚餐,突然内心一暖,那真的是她最爱吃的菜,森信始终都记得。她没回话,准备换个衣服;换好后,她又去浴室梳洗一下,好好洗个脸,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走出卧室,看到森信正在厨房忙着,见他小心翼翼地将板鸭装在盘子上,又将腌笃鲜倒进陶锅中。
“腌笃鲜要不要我再加热,比较好喝?”森信抬头问。
“不用啦,应该还蛮热的吧,温温的也没关系,就直接吃吧!”慧黎回。
森信拿了一个小汤匙,试试汤的温度。看他表情稍稍皱了眉头,接着就把整个陶锅拿到瓦斯炉上,开火加热。他转身先把那盘南京板鸭端到餐桌上,问慧黎还有没有想吃什么,他说冰箱还有点东西,他可以来煮。
“不用了啦,简单吃就好,今天胃口还好,这些就够了。对了,我也有买你喜欢吃的乳酪和红酒喔,乳酪在冰箱,红酒我去拿。”慧黎说完,就起身走到红酒柜里,拿出刚刚放进的那瓶义大利Barolo。把酒放到桌上后,她又走去橱柜,拿出二个红酒杯,放到红酒旁边。
森信看到了那瓶红酒,表情马上露出笑容,他和慧黎说了声谢谢,又赶紧转头看加热中的腌笃鲜够热了没。温度够了,森信关了火,双手戴上隔热手套把整个陶锅给端了起来;慧黎这时赶紧从餐桌旁拿出隔热垫,放在餐桌中间的位置,森信顺势将陶锅放在隔热垫上。
“开动吧!好饿了!”森信坐下来,满脸笑笑地对着慧黎说。